第七章 千波殿金孔雀赴宴 芳骞林金毛吼传书(1 / 4)
“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我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他也把我吸下肚去。”
——《西游记》
金雕返回灵山后约莫一日,妙严宫就收到了佛母的拜帖,上面说的清楚——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拜见东极青华大帝。九灵见此大惊,坐立不安,连忙嚷着要去请李天王和太上老君来坐镇。青华沉思一番,想来想去却觉得此事还需他自己小心应对。
金雕返回灵山后,青华一时间心绪大乱,呕血不止,只得在殿中静修,将金雕所说细细推敲——想那佛母为女不平实属应当,但是事到如今佛母找他寻仇也实在是无济于事。如此想来,青华心里有了计较,此番佛母既要拜见,他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到底是对是错。
那日妙严宫上下打点,一路扫撒,在血莲池旁的千波殿设下素宴。青华先以紫府草汤沐浴,洗去身上血腥气,又换上荼白色十样罗宽袖长尾袍,腰束苍紫色连勾雷纹锦带,锦带上双珮双囊——珮的是玄鸟避尘玉,囊里是御虚石巧仙草方。手上一方玄色生香玉扳指,不戴冠冕,青丝如瀑,只着一根清静长白玉簪略略簪着些碎发在顶上。再吩咐九灵也换了利落衣裳,洗脸梳头,捯饬整齐,随后大开妙严宫宫门,一路往东天门去亲迎佛母。
青华和九灵一主一仆在东天门迎候佛母,守门天官自然也不敢怠慢,各个打起精神,列成阵势。
起初九灵心里还不禁犯嘀咕——佛母再高贵也不过一介妖仙,如何能得帝君亲迎?但他看青华帝君面色沉着,便也不敢多嘴,只站地笔直,双眼滴溜溜的转,生怕错过佛母驾临。
岂料这一怕实在多余,等那佛母到时,九灵啧啧不断,就连天官也个个称奇,只有青华泰然自若——想那佛母何许身份?便是有些阵仗也是应该的。
佛母仪仗如何?正是:
远处泼天佛光,身下彩云做履。祥瑞紫气是她披挂,北斗七星与她做个箍发。八位仙童掌羽扇为她驱风,十六位童女持地龙为她散云。百鸟伏地与她作揖,万兽屈膝为敬菩萨。佛母不乘轿辇,不坐莲台,化出真身来,兀自东南飞。
孔雀大明王菩萨真身乃天下独一只的混沌神兽金孔雀,身比九重高一翎,尾比天门宽一丈。金灿灿尾屏,根根都是千年修得的金刀法器;直愣愣五指雀爪,爪尖是十把寒光闪闪的玄铁诛仙钢刀;额上三目,观神人鬼三界万世;金玉为喙,一声鸣上动凌霄下通幽冥;金山般背脊上一道浅痕,全因释迦摩尼佛破脊而出;凤眼儿睥睨众仙,想那凌霄宝殿哪个降得住她?
到天门前,佛母仪仗稍歇化出人身,左右有玉女搀扶,后有金童托裙尾。要问佛母姿容如何?只见她一身的双金错重锦曳地大袖凤仙裙,腰间是玉白如意流苏封;浅绣白底海棠金丝纹香袋里法器叮当作响;陀罗尼眼、孔雀仙凰眼化作她左手两颗戒指;右手拈的是金羽孔雀翎扇,梳的是坠马髻,戴的是金玉满堂九翎孔雀八摇冠,耳边是六钳的赤金垂珠耳坠;体态婀娜,衣襟半掩;面如满月四庭饱满,碧水色双眼媚眼如丝;什么叫闭月羞花?哪个算沉鱼落雁?真是个七仙女见了她气的摔碎那手中镜,月中仙遇着她臊的躲回那广寒宫。
天官皆大惊,连忙开道引佛母入妙严宫,路上诸仙拜礼,自不必说。
到了妙严宫内,青华将佛母那十几个随从侧殿安置,单点了九灵驾前伺候,一仙一佛入了千波殿,各自落座。佛母方才开口:
“老身今日才得一窥天颜,东极青华大帝果然堂堂仪表,凛凛一躯,好俊的人才。可惜你与越鸟情根已断,老身痛失一乘龙快婿。”
佛母虽万年得道,但毕竟是个妖仙,说起话来语调酥软,面生妖媚之象。但她话中带刀,方才亮出真身,吓的半个天宫的神仙膝盖发软,可见她绝非善类。想到此处,青华也不踌躇,只正襟危坐,答到:
“佛母此来,想必是来向本座寻仇的?”
佛母面露笑意,盈盈说道:“老身三次要灭你青华一宫,次次被如来规劝。现在想来,若是早些将你一口吞了,老身的女儿也不至于沦入如此境地。现在要杀你,为时已晚,与越鸟何益?”
青华想起金雕所言,觉得算来算去也只有两次冒犯佛母,正要开口问,没想到佛母知他心意,兀自答道:
“金雕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你我既然相见,老身当与你细细说来。”说罢就将三界同根劫与越鸟身世一一与青华说来,二人在千波殿紧坐叙话,殿外仙娥仙童们跟着窃窃私语。
世间万事往往如此,糊涂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想明白了,真的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觉得事事难解。青华原本以为与越鸟无非是一桩断桥儿女情,谁曾想此中因缘竟根深至此,一时间陷入沉思,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