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巧匿奏疏丞相设策 卧听东窗提举担惊(2 / 3)
“王卿请起。”孝宗的声音十分疲惫。
“谢官家恩典。”王淮缓缓起身,垂手立于阶下。
“赐座。”孝宗说。
“臣不敢。”
“赐座是祖宗的成法,王卿不必推辞。”
“臣实不敢。”王淮恳切言道。
孝宗沉默半晌,终说道:“依你。”
“官家夤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王淮试探着询问,“莫非是北方兴兵犯境?”
孝宗惨然一笑:“十七载前,南北和议缔成,从此莫谈兵事,焉能再战?朕初以虞允文镇蜀,希冀刷洗丙午之耻,不料事未行而允文先卒。上皇又不许战,朕亦无可奈何。”
听孝宗提起太上皇,王淮不由轻叹一声,继续问道:“官家忧心祖宗陵寝之地,仁孝已极。然世间诸事,非尽可以人力勉强。自岳武穆见诛后,中原恢复几为泡影,此非官家之过,还望官家勤恤民隐,修蓄国力,以俟变时。”
“说起民隐,”孝宗翻动着桌案上的奏疏,“朕倒是有一件事对卿言讲。”
闻言,王淮目光一凝,瞬间警惕起来。孝宗很快捧起一份奏疏,念说:“奏为知台州唐仲友违法促限催税搔扰饥民事伏候敕旨。”王淮暗道不妙,自己仅仅匿藏了朱子的第一道表章,不料这第二道表章却依旧送到了孝宗手中。
“唐仲友是卿的姻亲兼同乡,”孝宗命人将奏疏送到王淮面前,“卿且说说,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王淮额前冒了些许冷汗,他快速地浏览了朱子的奏章,在确定文中丝毫没有提及前面还有一份表章后才放心下来,当即拱手禀奏:“官家,早闻朱熹与唐仲友分属不同学派,此事会不会有些许私人恩怨牵扯其中?”
“朱熹为人正直,未免太专断了些。”孝宗摇着头,“其虽承接二程学统,但只愿理学一家独大。朕亦深恶其正心诚意之说。朱熹先前由卿举荐,却核查到了卿的亲戚头上,此间诸事朕无须过问,由卿一以裁决。”
王淮心中快慰,面上恭谨应了,躬身道:“不若将唐仲友移调江西提刑,而令朱熹仍任原官,不过推门入桕,使此二斑斓猛虎免于相争为是。”
“照准,”孝宗站起身,“即刻拟旨发往台州。”
王淮正要退出福宁殿,却听孝宗接着说:“卿且莫要急心回府,荆襄尚有防务布局须朕与卿商议。”王淮领命,亦步亦趋地随孝宗往观舆图去了。
台州的惊涛骇浪于临安这个大染缸而言不过是须臾间浮动的清波,转瞬即逝,无从捕捉。可严蕊、唐仲友等人的宿命却宛如遭遇飓风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着倾覆的可能。与唐仲友的无能为力相似,朱子的病症也不见好。他不得不依靠得意门生万人英传达一切命令,并给予了通判高炳如充分的信任。
这日,朱子只道似有好转,便遣散了众多仆从,自己来书室观书。半晌,他又觉头晕目眩,故而暂且于窗边软榻上卧了歇息。忽闻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至东窗前停了。朱子实在无力起身,只得细听窗外动静。来者是两名女子,言语粗俗孟浪,似非良家女子。只听其中一人道:“也不知提举是怎么想的,竟揪住幼芳妹妹不放,好好个人被打得不成人样,这些当官的也忒狠了。”
另一人低声说:“听说那朱提举是道学先生,和唐府尊素来不睦,这次是借题发挥,趁机落井下石呢!”
几句话直把朱子气得险些没翻过去,他挣扎着要起身辩明是非,忽又听女子道:“这些当官的平日里吟咏风月,结果却要求旁人禁了人欲。你我姐妹原本好好地落了籍,现下又被高监州拉来做什么人证,指认唐府尊与幼芳妹妹的奸情——哪里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