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咖啡期货（1 / 1）

不管是在此前的营业部还是到了总部，每天上下班都会有班车接送。调到总部后，阿彧就被安排了宿舍，所以9月份开始，阿彧经常坐班车上下班。很快阿彧就注意到了一个人：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博士李大哥。李博士身材魁梧、嗓门洪亮，所以他很快就成为下班后班车上的唯一演讲者；而他所讲的几乎全部都是有关咖啡的所见所闻。李大哥不愧是博士，果然知识渊博、见多识广。他大讲咖啡的种植成本、天气因素等等，概括起来就是目前海南中商的咖啡期货价格已经快接近成本价2元/百公斤了。

说起1995年的海南中商咖啡期货，与1996年以后的交易品种是不一样的；因为95年的年底，海南中商修改了咖啡期货的交割限量。95年的咖啡交易品种，其交割总量居然是象征性的1吨；96年之后扩大为1万吨。现在来看这些信息确实是一目了然，可在95年临近年末的那几个月时间里，又有几个能够看得这么清晰透彻的人呢？

但是李大哥贵为留洋的博士，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当年的他一定是潜心研究了国内外咖啡期现两种价格的对比，也一定关注到了海南中商那象征性只允许交割1吨的规则，这显然是提供了绝佳的“多头逼仓”土壤。

鉴于95年国内的咖啡期货仅此一家，于是海南中商的咖啡期货基本上就是美盘咖啡的“跟屁虫”：开盘追随隔夜美盘的涨跌跳空高或低开，然后盘中各路资金再予以博弈。阿彧印象中刚认识的勇哥也曾经做过咖啡，保证金大概就是一手1元左右，因为当天的咖啡价格约2元。

按照当时海南中商咖啡期货标准合约，1手咖啡对应1吨，也就是1份1公斤，每波动1元对应盈亏1元；因此，当时的咖啡保证金是5%。如果买入或者抛空1手，那么要是方向正确的话，涨跌5%，就可以赚1%；当然，如果方向错了并且没有及时止损，一旦反方向涨跌5%，就把这手保证金全部赔光了。

最极端的情况，要是满仓操作，方向错了5%就是把账面赔光，这就叫做“爆仓”；方向错了超过5%，不仅赔光账面还要倒欠期货公司钱，这就叫做“穿仓”。这个就是杠杆的力量：一把双刃剑，赚赔都会放大。

所谓的保证金为负数并不等于账面亏完了还倒欠钱。仍以95年的咖啡期货为例，咖啡即时成交价是2元，1手需要1元保证金，客户账上有五千元，因为赌性非常大，他喜欢满仓交易；所以他在2元买进了5手多头仓位，刚好占用5元的保证金，然后当天收盘。结果当晚美盘咖啡跌了2%，次日海南咖啡开盘就低开1%，即198元开盘，这样该客户账面浮亏1x5x2=1元。因为满仓而且还没平仓，所以他的账面保证金是-1元。但是实际上，他现在的净资产是4元（5本金-1亏损而得，所以只需平仓1-2手，账面立即变回正值。

当然现在的期货公司都会在期货交易所的基础上另加3%左右的保证金以便提前设置一道防范风险的防火墙。并且只要客户盘中出现保证金为负数的情况，立马会让风控打电话通知客户减仓；如果客户犹豫不决、心存侥幸，那么约定时间一过会触发电脑的自动停损单帮助客户自动平仓到保证金为正数为止。所以有了这些预设的风控措施，只要不出现隔夜外盘狂涨狂跌（外盘有很多品种没有涨跌停板限制的意外情况，穿仓甚至爆仓如今都极少出现了。

但在期货市场“蛮荒”的95-97年，上到各类交易所、期货公司，下到大小客户，风险意识极为淡薄，再加上各路游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经常大打出手，唯一劲往一处使的地方就是大家一起“下注、开盘”，从而导致那段时间爆仓者众多，逼仓事件层出不穷。

之所以简单科普一下期货合约的相关知识，是因为后续会有相当篇幅涉及期货交易，因此简单说明一下。

话题再回归到李博士身上。95年临近年末的时候，阿彧发现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李博士坐班车了。然后刚好有一天阿彧去广大期货找一个同事谈点事，就看到李博士孤零零独自坐在大厅最角落的一个位置上，神情落寞、眼神呆滞地望着电脑。阿彧留意到电脑上是“彭博财经”界面。

然后，阿彧就听到都在传李博士在咖啡期货上亏了9多万。而当时海南中商的咖啡期货主力合约追随美盘从36元以上一路下跌，一度跌破17元。估计李博士在2元就开始做多了（达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咖啡“成本价”，然后再跌再加仓。

暴亏的原因不外乎两种：要么错误的仓位持有时间过长，要么逆势一直加仓导致仓位过重终致不可收拾。以现货参考价来作为期货交易的唯一依据经常会导致大幅亏损，因为期货常常领先于现货、甚至引领现货价格，尤其是遭遇单边市的时候，基差（即近月期货合约与现货的价差常常会高到离谱，那时候通常就已经发生挤仓甚至逼仓事件了。

当时总部很多同事都或多或少玩个1、2手咖啡期货，其实只需2千元保证金，那时候开户都没有保证金最低标准限制的。免费开户后，哪怕只存1千元，也可以买卖1手咖啡。唯独阿彧不为所动、完全没有参与任何的期货交易：应该是受到了校园时代好几个大户国债期货暴亏的真实例子影响从而在内心对期货深感恐惧与排斥吧。想想这个场景吧，阿彧记得某天咖啡波动比较大，临近收市的时候，身边的多数同事都跑到期货大厅聚精会神盯着大屏幕看着期货价格的不断翻滚，只有阿彧却根本没有走出办公室的门。

因此在当时，蝴蝶效应再一次显现其威力；如果此前没有听到大户巨亏的故事，以阿彧骨子里的赌性，他一定会或多或少地参与咖啡期货的交易；那么他未来的人生轨迹也必然会发生改变。就如同张同学影响了阿彧投身股市一般：否则以阿彧的亲戚朋友人脉关系，阿彧大概率会在毕业后留在魔都谋一份安稳的职位并就此终老一生的，而不会毅然选择远赴深圳打拼。

以此来解释外国谚语“乞丐进入百万富翁圈子，那么要不了多久这个乞丐也会成为富翁；百万富翁成天跟乞丐厮混，一段时间过后，百万富翁就成了真正的乞丐”似乎就说得通了：不仅仅是人脉资源，更重要的是周围能够影响甚至改变你原先的思维模式。当然，受尽磨难、意志坚定者可能受影响程度没那么明显，但时间久了难免受其潜移默化而产生偏移。

直到96年年初，又有更确切的消息传出：李博士95年跟几个朋友资金合股一共投入1万元做咖啡期货，最高亏得只剩5万元；96年初咖啡大涨，截至当时李博士用这5万元赚回到了35万元。

此后李博士离开了公司，直到99年才再度现身并重现活力，据说当时身价已经超过3万，多数都是从股市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