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1 / 4)
十一月十三,是个好天。
沉州在国土南部,但这不意味着它冬天不冷。它不仅冷,还湿,不仅湿,湿气还钻骨头。很难想象这地方风湿性关节炎会有多么高发。
所以,在这样一个晴好的,干爽的,北风不抽人耳刮子的冬日里,所有人都因为适意而有些懒散。
自从明府患病以来,小厨房就换作嬴寒山来管了。
说是她准备吃食,但见识过她那一锅加薪鸡汤的人都不会放任她亲自动手,最多就是做菜之前给她过过目哪些不适合吃,做完菜之后给她看看,再加点药粉制成一道药膳。
裴纪堂私底下问过她加的是什么药,“板蓝根,”嬴寒山说,“横竖吃不死人。”
“你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神医人设。”系统暗暗地吐槽。
什么神医,神什么医,她不是兼职百科全书和容嬷嬷的寒山先生么?
太阳好,府里的下人们都猫在暖处晒太阳,有带了博戏玩意的也悄悄摸摸地赌两把。
裴明府不爱见这东西,但也不管下人玩,如今他病着,更没有那么多禁忌。
炉灶上还煨着给明府的药,但没有关系,方才刚刚有人去看过了火,药还要再煨一刻才好。
只要他们不出了差错,也不用那么死心眼地非得守着这一炉子药不可。
毕竟,寒山先生不也躲了懒,没在伙房么?
在这安宁祥和的日光之下,在不时轻轻吹起的,并不砭骨的微风之中,有人悄而无声地来了。
来人身上一件半旧的袄,里面的填充大概很久没有清理更换,有些结块了。
他怀里抱着一捆柴草,走路趔趔趄趄,口中含了什么东西一样含糊地喃喃咒骂着没人愿意搭一把手。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抬起头——也只是抬了抬头而已。确实有人心善地想丢下手里的骰子去帮帮忙,但立刻就被同伴拉住了。
“别去,岂是只有一捆呢。你上去帮忙了,他就把活计全丢给你了。横竖领不了赏,坐着,坐着。”
于是他们又猫了起来,谁也没有留意那个穿着半旧袄,把脸埋在柴草中喃喃咒骂的仆役究竟是什么人。
转过一个转角的瞬间,他利落地放下了那捆柴草,卷起外袄塞进里面,身形立刻改变了。
他从一个邋邋遢遢不起眼的仆役变成了另一个邋邋遢遢不起眼的仆役,任谁看过幞头下的那张脸也不会产生什么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