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延寿庵碑说陈陛(1 / 1)
延寿庵碑说陈陛
(文/东方一红)
在夏邑桑堌苗桥村东南的田野之中,伫立着一块明代石碑,失修的碑楼里古碑沧沧。虽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剥蚀,除碑首上部有道裂痕外,其余保存较为完整。该碑面南向北,高约22米,阔7米,厚2米,碑正面字迹尚可辩识。由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构成,碑首正中以篆书阴刻“延寿庵碑”4个大字,碑身为行草书体,约447字,自右向左、自上而下的纵式排列。211年被商丘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置身其间,犹如穿梭在漫长时光遂道里,古碑的字里行间透有晋代“二王”书法笔意,其大气磅礴,如行云流水,是明代书法家陈陛的精品力作,也是目前发现唯一的陈陛书法真迹。从古到今,令多少文人墨客魂牵梦绕,慕名来访而辗转其中,在其厚重的历史遗存中,去品读赏析其文其书的奥妙与真缔。
普济延寿庵,风雨一座碑
普济延寿庵的兴衰存毁于何时已无从知晓,据生活在苗桥村的陈氏后人介绍,他们祖辈的祖辈说,延寿庵建于明万历年间,规模较为宏大,占地数亩,主体建筑飞檐重瓦,高楼崇阁。前有佛殿供奉着如来佛祖,后有大士阁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两廊罗列金刚,禅房、香积等一应俱全,庵内香烟缭绕,梵音嘹亮。陈陛的母亲李老夫人在此庵内修行直至寿终。
关于庵就是庵堂,由尼姑主持的佛寺,“普济”一词即普遍济助,“延寿”即长寿,意为延长寿命。石碑上镌刻的“普济延寿庵记”,是明万历一甲第一名状元,时任翰林院修撰、东宫日讲官、著名思想家、藏书家、古音学家、文献考据学家焦竑起草撰写。焦竑与陈陛总同在南京任职,常以名节相砥砺,交往甚厚。陈陛时任南京户部广东清吏司主事,也是当时著名的古文学家、书法家,他亲自将碑文书丹上石,并重金邀请亳州碑刻名家宋国治镌。流畅的雕刻线条,将陈陛书法笔意和韵味表现的淋漓尽致。该碑集古文、书法、雕刻为一体,对研究明代书法艺术、碑刻文化、宗教文化、地名文化和家族文化,提供了极其珍贵的实物和历史资料。
碑文虽有风化,但尚可辩识,经与民国九年《夏邑县志》中的有关记载比对,碑中文字如下,“夫人李氏,余同籍,都谏陈公之配也,言成壸范,行为女师。无双令德,俪青琐之名流,第一解空,契玄关之密谛,珠翠弥目而罕御,方丈盈前而不甘,戒欲行禅,矢志无改。时二子为南北计曹,鼎食念殷,微为讽止,即荤血未屏而戒杀精严,可谓世间之优昙、女中之丈夫也!于是计部兄弟承颜之瑕,相与念口体之如养志,世间之不如出世也,繄母有愿,而我违之,可乎?乃选地一区,建佛殿以奉如来,大士阁以奉观音,菩萨圬墁,咸具赭垩必精,僧有经行晏坐之安,养有庖湢水薪之备。由是迷人瞻礼,自识根源,或以寄影而安心,或以礼足而忏悔,因敬生悟,睹来知归。盖转火宅为金绳,即迷津为正觉,移感见为真知,舍大暗为光明,在俄顷间耳!尝闻之《经》曰:造塔庙,建形象,旃檀沉水,彩画装铰。如是功德,福不唐捐,夫人以闺门尊重之德,崇西方清净之教,而复得贤子以成之异日者。挥斥万凌跨三界,则夫人寿福算数譬喻所不能及,而一期果报间不足言矣。工即竣,计部君属予为记。予欲后之君子游斯地读斯言,知上有圣善之母,下有仁孝之嗣,所以劝世辅教者,将如是乎在,非第曰植善本、集福缘而已。辄不让而书之。万历丙辰二月朔,赐状元及第、翰林院修撰、儒林郎直起居注纂修、国史、东宫日讲官秣陵焦竑撰,南京户部广东清吏司主事陈陛书。”
从碑文中字里行间不难看出,这座颇具历史文献价值的古碑,详细记述了延寿庵的规模、构架及建庵的意义,也阐明了陈氏家族“上有圣善之母,下有仁孝之嗣”良好的家风传承,更为这座乡村古庵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厚重。
家风传今古,孝贤写风流
关于陈家,古代《德育课本》的《二十四悌》中“世恩夜待”讲述着这样一则故事。
明朝的陈世恩,即碑文中提到的李氏夫人的丈夫,也就是陛陛的父亲。其三弟陈世勋年少轻狂,不好念书,整日在外游荡嬉戏,夜半不归。其大哥陈世德对此非常生气,常疾言厉色地规劝,但三弟并不受教,依然我行我素。作为二哥的陈世恩认为,如此训诫只能另其反感,无济于事。于是陈世恩与大哥约定,由他来劝三弟。
当晚,陈世恩手里拿着院子大门的钥匙,在门前等弟弟回来。三弟没料到二哥一直在门口等他,有点不知所措。第二天,三弟又溜出一整天没有回来,陈世恩和前一天一样,晚上仍在院子门口等候弟弟,还嘱咐他早点歇息。三弟觉得二哥此时如骂几句,自己倒觉得无所谓,但二哥却半点也没责怪。回想起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情形,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此后连续几天,二哥仍是守在大门口,等候三弟回家,还是不责不怪,并向其嘘寒问暖,忧恤他的神气。又过了几天,陈世勋在外面开始呆不住了,眼前尽是二哥深夜翘首企盼自己归家的情形。天长日久,他被二哥的真情所感动,幡然悔悟,从此不再晚归,还断绝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终于成了一位德才兼备的人,这就是“世恩夜待”的故事。
故事里的大哥陈世德,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于明隆庆元年(1567年)登丁卯科举人,赠中宪大夫,陕西按察司副使。他本是陈陛的大伯,因膝下无子,二弟陈世恩就把次子陈陛过继给了他。陈世德生平拓落不羁,慷慨有大志。在他七岁那年,邑境遭师尚诏匪乱,陈家父母为躲避携全家仓皇逃难,当时有一子尚在襁褓之中,眼看土匪就要追来,情急之下陈父就把孩子扔到高粱地里。跑了一里多地后,陈世德问父亲怎么不见弟弟了,父亲说扔掉了。陈世德虽年幼但知兄弟之情,于是冒着被土匪抓住的危险,沿原路将弟弟找到并抱了回来。这个抱回来的弟弟就是陈陛的父亲陈世恩。
陈世恩在兄长陈世德的影响下,于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登己丑科进士,任保定府推官,工科给事中,在为官期间勤政清亷,深受百姓爱戴。他的两个儿子,即长子陈升和次子陈陛,也是在父亲的教诲下,各有成就,兄弟二人曾先后双登进士,一时间“一门三进士”的传奇在夏邑大地上传为佳话。
陈升幼年时即诵读千言,平常不妄交游,学识才品夐绝一时。明万历二十九年(161年登辛丑科进士,历任临邑、历城、临安三县的知县,后升为户部湖广司员外郎。他深受家风之影响,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特别是任职历城知县时,受命察于泰山香火一事,有同事代收礼物数金,他知晓后,已无法推脱,于是假意收下,回到县署即下令用此款为历城修葺道路,疏浚淤塞多年的河道。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和拥护。数年后,陈升以母亲年迈,告老致政归闲,携家人回乡定居夏邑城北大陈庄。
陈陛以父亲及长兄为楷模,发奋读书,于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登癸丑科进士,初任户部主事,后改任礼部祠祭,不久又升为吏部考功郎。任期内注重名声、节操,常常自警、自省、自励。他因熟悉西北边务,后被调任西宁兵备。他善于协调和正确处理乞庆、古炉两部落的内部纠纷,使西宁一带各族人民得以和睦相处,安居乐业。明天启七年(1627年,陈陛调任天津粮储道、山东右参政时,同僚中有人倡议为魏忠贤建牌坊记功,以献媚取宠,他不满于魏氏宦党,借病辞官还乡,居夏邑桑堌苗桥村。陈陛擅长古文、诗词和书法,成就很高,被誉为“书法直逼古人”,殁后“一纸值数金”。并著有《管言》、《抚番议》、《庚申笔记》、《妙气斋遗稿》等书,今已散轶。由于他在为官期间曾多次上书,为夏邑免去治河赋役,乡民特别感激,在陈陛去世时,据说连过路的盲人、乞丐也争相捐钱捐物以助力刻碑纪念。
从古到今,陈氏家族仁德孝贤的光环在夏邑大地上,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与传说。诸如“陈家卧虎林”、“陈陛书写父子清卿牌坊”、“陈家四衙”、”荣封二世坊“等不胜枚举,因此陈家既是官宦门第,又是以孝贤传家,不仅有“一门三进士”的传奇,还有祖孙三代陈世德、陈世恩、陈升、陈陛、陈希稷、陈尔铁、陈之震等七人同时载入民国九年《夏邑县志》“人物志”的个人传纪里,陈家可谓独享尊崇,荣耀一时。
陈陛作为陈氏家族的重要一员,他回乡兴师动众,大兴土木,为母建设普济延寿庵,而又树碑立传,大肆宣扬。这应该是得到当时朝廷的恩准,或者说是得到当时社会对陈氏家族孝贤仁爱的良好家风认可,也是得到乡邻及善男信女们拥护和支持的,这从碑阴镌刻的数百人捐资名单中可窥一斑。但陈家此举应该不是为了光宗耀祖、炫势炫财,或许仅仅是陈氏家族为老夫人李氏,辟一方净地作为修心养性、吃斋念佛之所而已。
普济延寿庵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其遗址也早已被郁郁葱葱的稼穑田禾所取代,仅留下来的这通古碑,以岁月不老的光泽存续着延寿庵的古今沧桑,在时光积淀的尘埃中,继续为世人讲述着这里的曾经过往与辉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