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游烁(2 / 2)
游霰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那小贱人听风就是雨,到处宣扬闹得沸反盈天!这等刁奴留了做什么?!”
“若无衔雀来报孙儿至今都不能明白母亲之死竟是……”游烁心疼江氏,见游霰到现在还在责怪自己却绝口不提处置绮香、紫玉,更不提对江氏的思念与愧疚,心中实在委屈难言,也不顾正在祖父、祖母跟前,激愤之下便冷笑着反驳道。
游霰昨晚为绮香、紫玉两个妾,并使女衔雀的处置就和游烁起过争执,今日又当着儿子媳妇的面被游若珩又是砸茶盏又是勒令闭嘴,心里也是一口气憋着,如今见儿子摆明了对自己有恨,公然顶嘴起来,心头大怒,当即也顾不得多想,破口大骂道:“蠢货!无怪你祖父在你身上花费偌大功夫,又有你祖父与崔师叔的渊源在,你却连个怀杏书院也考不上!堂堂七尺男儿,业已成婚,居然还与坊间无知妇孺一般信什么诅咒!若那人偶插针有用,这天下还能有几个活人?!”
这番话直指游烁平生最大的憾事!
江氏出身大族,论门第不在游家之下,当年是冲着游若珩这个翰林的清贵名声和长媳冢妇才嫁进游家的,她才貌双全为人贤德又擅长理家,偏偏在子嗣上福分不足,因此在游家起先几年总是底气不足,也无力管束游霰的花心,毕竟她前后生下二女三子,只活了一子不说,游烁这个所谓的大房嫡长子还是江氏所生三子里最小的一个,因为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嫡子,不但江氏对他冀望极大,连游若珩与班氏也盼望他能够继承祖业、光耀门楣。
而游烁从小被江氏极尽怜爱的养大,母子之间感情极为深厚,自然也是盼望自己能够为母亲长脸的。不想游烁虽然活了下来,但不仅身体一向不怎么好,于读书上也没什么天分,打从六岁启蒙,由游若珩这个翰林带着手把手的教导,得闲还会带他到怀杏书院请教书院的各位师长,这样呕心沥血的栽培,游烁课业却平淡的很,平淡到了连后来的弟弟们都一个个超过他的地步,不得不黯然中断闭门苦读,接手家业。
须知道游家在秣陵城及左近享有的偌大名声,最使人尊重的就是游若珩这个前科传鲈及翰林致仕,身为游若珩花费心思最多的嫡长孙却至今是个白身,连童生之试都过不了——游烁每每想起来都觉得锥心之痛,这会被父亲当着祖父、祖母和妻子的面骂出来,羞怒到了极点,几乎全身血液都在瞬间逆流入脑!
就见游烁全身都颤抖起来!脸色一片煞白、随即一色惨红——一手指游霰,一手抚胸,竟是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都摇晃着向后倒去!
一直不作声的巫曼娘见状大惊失色!赶紧扶住他急唤道:“夫君!”
堂上游若珩与班氏也是惊得心胆俱裂!双双站起,抢到巫曼娘身边扶住游烁,就见游烁已经面如淡金,气息微弱!班氏吓得手都在颤抖,好在游若珩虽然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多少也看过几本医书,急忙捞起游烁的手腕把了把,发现虽然气极,倒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游烁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怒,估计又要病上一场……他沉声道:“都放手,先放到榻上去!”说罢,一撩长袍,怒喝游霰,“还不快过来搭手!”
游霰也没想到自己一番发作居然将游烁气到这个地步,心中也有点害怕担心,赶紧爬起来帮着游若珩一起将游霰移到旁边的榻上放好,看着游烁的脸色,游霰眼中也不禁露出愧疚懊恼。
班氏此刻也醒悟了过来,急对珊瑚道:“快去叫大夫!”
珊瑚慌忙答应,班氏跟着一挽袖子,劈头就是重重一记耳光掴得游霰不禁趔趄了一步:“不知分寸的东西!亲生儿子!明知道他身子不好、江氏又才去世,还说这样戳人心肝的话!你中了举人你出息?!你是个有用的东西!?两任府令哪一任不是时相念着你父亲的份上替你活动的!亏你还有这个脸说烁郎!”
班氏含悲带恨的骂声传出门外。
回廊上,端颐苑的大使女玳瑁焦急而轻声的哀求道:“两位女郎先走罢,如今事情闹大了,仔细老夫人和阿公看见了着恼!”
卓昭节和游灿也没想到,绮香、紫玉都还没有处置呢,游烁竟然先被气得吐血,却不敢继续听壁角了,两人拉着手,避过珊瑚,悄悄跑出端颐苑。
一出端颐苑,不远处的树后就转出一个翠绿衫子的使女,梳着抓髻,圆脸明眸,很是清秀利落的模样,这使女笑着迎上来:“三娘、七娘!”
“春分?你怎会在这里?”游灿奇怪的问,这春分是二夫人跟前的大使女。
她道:“夫人听说三娘回来了,就从大房回去,不想在二房里没寻见三娘,就叫婢子出来找。”抿嘴一笑,“婢子打听得三娘往七娘那里去了,不想过去之后明合说三娘和七娘都过来了……婢子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游灿听了,就对卓昭节道:“母亲寻我,我先过去了?”
“三表姐去罢,别叫二舅母等急了。”卓昭节点了点头,她估计二夫人叫春分在这里等,未必是多么急着见到才从白家回来的女儿,多半还是为了打探大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