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4 / 6)
赵正言边说边指着屏幕,“但是你看,所有的颜料都是在字的右上角,从位置上看是由右手小拇指的近节指骨蹭到的。”赵正言侧了侧头,继续说:“这是绝大多数握笔用力的人的方式,但是不是一个从小就热爱绘画且手臂纤细、肩膀单薄的女孩子的。”
“Hand,”赵正言摊开手掌,示意祝留。
祝留抬起手,神情恍然懵懂如孩提。赵正言看着她说:“看,用惯了画架的人喜欢把小拇指指腹侧面撑在纸面上,这里也是最能受力的。”
“所以,这个冤枉你的人她一定见过你握笔,她认真看过你的字,但是没有认真仔细地看过你的画,或者说她根本不懂画画。”
祝留看向赵正言,他继续说:“熟悉一个人的字体需要很长时间,因为她需要收集到你写的足够多的字。你不是一个呼朋引伴、左右逢源的人,朋友没几个,那么你身边的谁会有这个机会呢?”
祝留的神情已经从恍惚转向了惊恐,她感觉自己的后背竖起了一层尖利的刺,像是栽倒在枯死的蔷薇花丛里。
赵正言顿了顿,说:“你平时四点一线,教室、食堂、画室,还有——寝室。”赵正言盯着祝留,眼尾挑起,无所顾忌,温柔又凉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祝留猛地睁大了眼,赵正言噗嗤一笑:“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心里也怀疑就是不确定呢。”赵正言摇摇头:“呵,原来真是傻孩子。”
祝留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闪过一幕幕自己从未当回事儿的事情,她想她知道是谁了。
天色渐暗,头顶的水晶灯没有如往常一样点亮。它华丽而精致,但当没有光线来折射、来切割时,它什么都不是。
为什么陆桑子那么肯定是自己,她回到学校之后紧接着去了哪里?为什么她能在没有联系自己的前提下准确地跑到自己正在上课的教室?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前到底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祝留感觉像在看一部荒诞剧,偏偏那个被迫害的傻子主角就是自己。这部剧真有意思,充满了矛盾与冲突,一个从来不把自己定义成傻白甜的被害人,一个平素看起来很脆弱的加害者。
孙沅,可是为什么呢?
同在一个屋檐下,虽然沟通得不算太多,但平时相处也算和美,为什么要泼这种脏水呢?
有某一刹那她也怀疑秦嫣,但是一想和秦嫣一直以来的相处还有秦嫣下午的反应又马上打消了念头。
祝留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思绪飘飞,想到了很多平时几乎没有留意过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时孙沅带着几分怯懦的笑意,看起来卑微而小心。平时四个人聊天时她插不上话,面上那种欲言又止的尴尬。想靠近陆桑子又不被重视,小声说笑着上前到一半又止住的步子。看着秦嫣化妆时,眼睛里的羡慕的光芒转瞬化成了嫉妒。……
这些祝留从未当回事,就是小女孩儿的小心思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这还是小事吗?
祝留突然感觉到一种从心房里渗出来的冷沿着喉管,却在遇到空气时化成了水汽了,什么都表达不出来了。隐约中她感觉自己忽视了什么东西,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她上一次感觉到害怕还是与项逢初遇的那个晚上,烧烤摊旁烟火迷漫,两个陌生的男人步步逼近,那令她不愿回想的粗鲁与暴力。如果不是项逢,自己现在在哪里都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