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动（1 / 1）

一个学期下来，于暄也和时为洋吃过几次饭，但时为洋都很被动，这种被动让于暄觉得心累。

一天中午，于暄整理教学材料到十二点半才下楼去食堂吃饭，在a楼大厅遇上了吃完饭回来的时为洋和江展，他们从两个并排却不同的门同时进来，悠然自在。抬头看到于暄从楼梯上走下来，江展说：“还没吃饭啊？”于暄说：“是啊！现在去吃。”“于老师，以后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江展接着说。于暄突然高兴起来——这邀约太有力度了，这“再续前缘”的努力太让她暖心了！“他不叫我们啊！不瞒你说，我找他问过，为什么不叫我们吃饭，但他还是不叫。”于暄看着时为洋对江展说。“饭点不一样，你们每次都要等好久才走。”时为洋又换了说法。“我不叫，叫了你又说我喜欢叶繁！”时为洋脱口而出。啊？原来是他想要在叶繁的事情上避嫌？他不是因为看出了我喜欢他而疏远？于暄太开心了！疙瘩解开了！

时为洋的这些诉求还不好解决吗？什么饭点不一致，以前饭点不也没有强行要求一致吗？说他喜欢叶繁他不爽？可以呀，于暄可以闭口不谈。“好，我不说！”于暄说。“于老师，洋哥的意思是，他希望他一叫你们，你们就赶快下来，不要拖。”江展进一步帮忙解释。“好！”于暄爽快地答应。“吃就叫你们。”时为洋补充道。“于老师，我们的饭点大概是十一点半，到了时间你们就下来。如果叶繁有课，你就自己下来。”江展进一步作具体安排。于暄同意这种安排。

以为再也指望不上吃饭的于暄感觉满天的阴霾都散了，压在心里的石头也在这一瞬间被搬走了。那是那个学期于暄最开心的一刻。是的，只有一刻。

下午，于暄在时为洋办公室对接工作时，两人还默契地对视而笑，仿佛他们曾谈论的问题都已解决，可到了傍晚吃饭前，刚好在于暄办公室的时为洋边舒口气边说“吃饭去！”也没有顺带叫上叶繁和于暄，他吆喝的“吃饭去”，是他自己去，从他走出去的方向以及语气可以毫不怀疑地看出，他没有叫上她们的意思。

于暄不难过。因为当天中午刚刚把问题说开，时为洋可能不想这么快就恢复吃饭，他需要缓一缓。给他时间吧，于暄想。只要大家心中无结，吃饭不急于这一时。可是，之后的很多天，时为洋依然当那天和江展的对话没有发生一样，保持不吃饭的原状。于暄又觉得，没必要你等我先开口，我等你先开口，于是她又主动跑去时为洋办公室叫他吃饭。有一天下午，时为洋答应了。

那是一个阳光金黄的傍晚。四人再次坐在食堂吃饭，大家依然欢声笑语，仿佛要把失去的时光找补回来。吃完饭后，四人一起在校园里走了走，互相陪伴去学校驿站取快递。然后，四人又走到了a楼门口，要各去各的办公室了。四人和往常的每一个傍晚一样分开。没有人会依依不舍，因为没有人会料到，那是四人聚餐的最后一次。

后来，三人聚餐也难保。有一次，时为洋要跟着z部外出活动，于暄撒娇说，明天中午时为洋要出去，叶繁也有事在外，只剩她一人驻守学校，找不到小伙伴吃饭。江展说，他在。时为洋眼神怪异地说：“你们可以一起吃饭。”从他的眼神中，于暄仿佛看到一点坏笑——既有对于暄和江展若真单独一起吃饭的不合常规的暗示，也有对他俩是否真会这样做的测试。于暄马上说：“好啊，我明天中午去找你吃饭！”那时候的于暄怎么会单独去找江展吃饭呢？时为洋始终是架在他们中间的桥梁，对这个桥梁，于暄还是要尊重的。她只想看看时为洋的反应。她和江展是纯友谊，但她还是想看看时为洋会不会乱吃醋，哪怕一点点。其实，于暄知道，不管时为洋什么反应，他会主动怪怪地说出“你们可以一起吃饭”，在这个回合中，她就已经赢了。不过，赢的时间很短，都是于暄的自作多情，时为洋仿佛真的在替于暄想办法解决没人吃饭问题似的说：“其实你可以和叶繁、龚倩她们吃饭。”于暄的心又凉了一截——又是一石二鸟，他不仅否定了他刚刚的怪异，还再次表明他已不打算和她一起常规吃饭。

后来，于暄实在没办法了，但她实在想多和他待一会儿，她就会在一大早提前预订时为洋的档期，自己先去隔壁办公室悄悄对时为洋说：“中午吃饭不？”时为洋会点点头说：“太早了吧，中午我去叫你们！”他把“我”字说得稍重一些，意思是，于暄的诉求他已收到，作为男生，他会把面子让给女生，中午他反过去叫她们。

已是恬不知耻了，于暄觉得自己为了能多见见他，已经不要自尊了。与此同时，当于暄已明显感到和时为洋吃饭后劲乏力后，一些外力竟又参与进来。

比如，时为洋对左芳、常彩等人说过，他和于暄能说上话，和她相处很舒服，于是常彩开始从旁撮合他们二人。不怎么在食堂和时为洋等人吃饭的常彩开始有意约上时为洋，又约上于暄，把两人凑一起，带着他们去吃饭。有一次，时为洋去打菜了。常彩跟在于暄身边说：“暄暄，你觉得时怎么样？你跟他过日子会很幸福，因为他很踏实。”于暄懂了，常彩在撮合他们。“不讨厌吧？不讨厌就可以了解了解，先吃吃饭，熟悉熟悉！”常彩继续说。于暄可以感觉到，常彩非常想探问到于暄对时为洋的态度。于暄当然只能呵呵哈哈认可时为洋的好，至于喜不喜欢他，她还不确定是否要告诉她们。

而左芳呢，则到于暄办公室问她有没有找对象的想法，并向她推荐时为洋，她说：“隔壁那个就不错！”“啊？隔壁哪个？”于暄装傻。因为隔壁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老师坐班。“时为洋啊！”左芳说。于暄不再说话。是不错啊，但是人家不喜欢自己。

“常彩总说要撮合你们，不过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男生先主动。我看他经常来你办公室，就这样先接触！”还有一次，左芳把她带到隔壁办公室谈心说。“单身的很多啊，蓝佳啊……”于暄刚准备把蓝佳提出来，左芳就说：“蓝佳有男朋友！”蓝佳有男朋友？她从蓝佳朋友圈动态中看不出她有男朋友的迹象。比如，有一次蓝佳在朋友圈说，她发烧了，躺在家好几天。时为洋在这条动态下面评论：“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蓝佳回复：“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时为洋回复：“睡得多，醒得早。”这种互动，于暄能觉得蓝佳有男朋友？

而就在左芳刚说出蓝佳有男朋友的话时，时为洋就从办公室门口路过，喊着左芳走。“去哪儿啊？”于暄不明就里。左芳告诉她，时为洋和蓝佳相约去看左芳因打球受伤的男朋友吕浩业。左芳还说：“我说不用去看，蓝佳说要去看。”听到这些，于暄心里不知啥滋味，酸苦辣都有，就是没有甜。

在于暄看来，这一个学期的冷淡期，是时为洋和蓝佳的暧昧期。但后来身边朋友都告诉于暄，蓝佳的醋大可不必吃，因为以蓝佳的心性，她不会看上时为洋，可时为洋对她有兴趣。时为洋对于暄之外的其他女生有兴趣，于暄就不能吃醋了？况且，时为洋说的和做的并不一致。饶子由来校后，有一次和时为洋、于暄、江展在食堂吃饭时偶遇蓝佳，饶子由看着蓝佳飘走的背影说：“蓝佳也是单身吧，洋哥，考虑一下。”时为洋并没有半点犹豫就说：“不合适吧！”就这样把话题掐断。听到这话的于暄确实高兴了一阵儿，但时为洋的做法无法给这句话提供支撑，只能不断让于暄对这句话表示怀疑——后来于暄更加明白，对于一些他的“有意”，时为洋会策略性地改为“无意”，保护他的自尊。

除了刚刚知道的蓝佳和时为洋一起去看吕浩业，于暄能吃醋的场景一大把。她记得，她还在一大早看到过时为洋和蓝佳二人从他们同租住的穗村方向一起来学校上班，二人也是有说有笑，时为洋的笑声从校门外传到了校园里面，响彻整个清晨。于暄还看到过蓝佳和时为洋、江展三人在食堂吃饭，江展还跑到于暄所在窗口叫她一起吃。于暄去是去吃了，但整顿饭她都不怎么说话，因为她心里不是滋味。原来时为洋不叫她和叶繁吃饭后，会和蓝佳吃饭，他不是不和大家吃饭来了，只是换了人。还有，蓝佳不是异性吗？他要保持的距离呢？当然，那次吃饭，时为洋和江展也不怎么说话，因为全场都是蓝佳在说她的事，无人能插进新话题，大家只能听着。这样吃饭，时为洋会觉得高兴、舒服、谈得来？会愿意一直约下去？他有没有想过，这才是只吃饭，因为说不上话。

于暄在朋友圈也看了很长时间时为洋与蓝佳的互动。寒假时蓝佳在老家做蜂蜜茶，时为洋评论道：“手巧！”开学后下暴雨，时为洋评论：“窗户全湿！”蓝佳回复：“谁叫你去外面浪！”往后的评论还有不少，于暄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也是从22年夏末蓝佳“重温刚认识时的旧情”之约开始，时为洋和于暄再没和好，直到现在。但左芳不知道这些，她确定蓝佳有男朋友，她继续撮合于暄和时为洋。

一次，在开学院例会时，左芳特意让出位置，让时为洋和于暄坐在一起。时为洋生气地说：“干嘛！”然后自己坐别处去了。打那以后，左芳再也不敢在开会座位上下功夫，虽然后来当她知道于暄喜欢时为洋后，还会死灰复燃地留出相邻的空位给他们坐，但他们都没坐过。

还有一次，左芳没带办公室钥匙，她想请时为洋来帮忙开门，手机却也被锁在办公室里面，她联系不到时为洋，就来于暄办公室借于暄的手机给时为洋发微信。左芳开玩笑似的说：“我给洋哥打个电话，之前给他打了电话没接，你的电话他应该会接吧！”于暄有点诧异，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电话他就会接呢？后来她才明白，那时候左芳对他俩的关系很有信心，她认为她在时为洋那里有特别的意义。不过，可能怕打扰时为洋午休，左芳又改成了发微信。她用于暄的微信号给时为洋发：“洋哥，我忘带钥匙了，你在哪里？什么时候来办公室？”

于暄一看，心安了不少。这语气，时为洋应该能看出不是于暄本人吧！洋哥？于暄从来不叫他洋哥，只叫他时时。时为洋没回复。左芳说，打个电话吧，还没等于暄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过去了。于暄紧张来了起来，不到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基本不给时为洋打电话，这突然打个电话过去，还真不知他会怎么反应。

时为洋接了电话：“怎么了？”他没有任何称呼，直接问。可见他以为电话这头是于暄，也证明他还没来得及看左芳发的消息。于暄不讲话，她不想逗时为洋玩，也不想让时为洋误会。左芳急忙把电话拿到自己耳边说：“洋哥，是我，我没带钥匙，你到哪儿了？”时为洋在电话那头说马上到，然后就挂了电话。也许是午休的睡意还没消散，路过于暄办公室门口，时为洋才反应过来，他在门外对着于暄说：“刚刚打电话的是不是左芳？”于暄点点头。

于暄觉得很神奇。当她和时为洋不在一起吃饭后，反倒出现了不少人主动参与到他们的关系中来。他们认为于暄是迟钝的，他们觉得错过了很遗憾，就像左芳也曾说过：“你们性格很搭，错过了可惜！”他们觉得他们有义务推时为洋和于暄一把。但于暄知道，她和时为洋已经提前完成了他们说的“先了解了解”，已经进入了“不用了解”的阶段，积重难返，他们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