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金散尽(十八)(1 / 3)
既已安稳,穆清紧绷着的心弦微微松弛了一些。刚才不曾与赵苍见礼,便自胡床边站立起身,矜重地行了礼。
赵苍却不耐受这些礼数,随意地挥了挥手,边背起医笥边向她道:“杜先生两年前受的鞭伤,亦在暑热天里,一应看护照旧即成。只这一遭气血亏损过多,此战下来伤兵众多,恐我分身无暇,药理你亦是通晓的,我只抄誊了方子禁忌予你,你自替他好生补养着。”说着便要出去打点伤兵。
“赵医士且驻。”李世民抬手拦道:“杜兄须得赵医士亲自看护。”
赵苍停下脚,疑惑地望着他,他却转向穆清,郑重道:“我将另有差事予她,怕是不能在帐中守着。”
赵苍略犹豫了一下,点头应诺。临出帐门又回头嘱咐,“性命虽暂保住了,但创口甚是凶险,一会子难免要发热,药石恐无力,但凭他自己熬过,只这一劫,熬过便无碍,熬不过,却是神仙难留。”
李世民使过眼色,左右亲随摒退了帐中一干人等,伫立在帐门口,不教人近前。穆清一心悬挂着胡床上昏睡的杜如晦,方才缝绕创口时,疼出他一头的冷汗,此时濡湿的衣衫虽已尽褪,但额角仍不住往外冒发冷汗。
她埋头专心地替他擦拭着冷汗,竟全然未留意到帐中除开李世民,其余人皆已退散。“七娘。”李世民的第一声唤她竟浑然未觉。
“七娘?”李世民也不待她回应,径自道:“杜兄他并非为突厥兵所伤。却是遭了自家这一方的砍击。”
听到这一句,穆清方才放下手中的布帛,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世民。
他确信地点了点头,“是我长兄,此番雁门关勤王,他身在河东,未能兜住这差事,未料却遣了亲兵混迹于云定兴麾下。”
穆清眼中的怒火冲突而出,“确准了不曾?”
“我在阵中。一回身。竟见云字标的一名副尉正举刀相向,杜兄奋力迎击,彼时只当那郎将杀错了眼,想来杜兄亦能应对。便未多留意。待我再次回望。二人仍搏杀在一处。显见那副尉是有意要下杀手。我在阵中不得脱身,唤了人去助他,岂料往那边去的人半途遭人拦截。拖延了许久……”
“二郎怎知就是大郎亲兵?许是那云定兴布排下的?”穆清强抑着直冲上脑的怒气,恨不能将牙咬碎。
李世民低下头:“他豢养的死士不多,却俱精良骁勇,一向引以为傲,那些死士手肘腕内皆纹刻有梵字,意为毗沙门,正是长兄小字。我领人好容易脱了突厥兵的纠缠,赶将过去,杜兄已砍杀了那副尉,肩头却已然受创,他直指那人的手臂,撕割开他的衣袖去看,手肘腕内果真有梵字纹样。”
穆清怒极反笑,“他一贯瞧得起我夫妇二人。”
李世民知她话内话外犹指当年七夕夜,掳了她丢弃于荒野坟地警示杜如晦一事,可见这一节她从未揭过,因是一母同胞的亲兄,他亦觉负疚,只垂头不言语。
过了半响,才又抬头,带了愧色道:“我若是能再快一些……终究是我李家有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