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代桃僵(十五)(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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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是我对不住你。”终是有一个声音冲破了她脑中所有的嘈杂,在她耳边悠然叹息,将她的涣散的目光自头顶的青帐唤回。“本想着此次平了刘武周,天下大半已定,我也该将亏欠着你的聘娶之仪好好操办操办,正正经经地将你的名字纳入籍册,原想的却不如变数来得快……”
穆清倏地坐直身子,“二十七月的孝礼总该要守的,十年都等得,再等个三两年又何妨,难不成我还怕你跑了么?”
杜如晦将她冰凉的指尖握入自己的掌心,仔细端详了她片刻,慢慢牵起了唇角,“我跑得脱么?且说,又不是不曾跑过,不还是教你后脚就追来了么?”
这是他这大半月来头一次展露出笑容,虽然细微难查,到底是令她心头宽慰了不少,他说话的当口,穆清的目光细细拂过他略显清癯疲惫的面孔,最终停留在一侧的发鬓,那处有两根扎眼的白发,赫然夹杂在乌发中,之前从不曾发现,该是这些日子新添出来的。算算他如今三十有五,正当盛年,竟已显出白发来,令她心头很是紧揪了一把。
永兴坊的宅子宽敞,又因穆清素喜清静,故家仆也不多置,眼下添出两个半大小子来,另僻出一处偏院来安置,不免又要再进几名家人。杜构、杜荷已改了口称杜如晦为“父亲”,他倒是拿出了几分为人父的款儿来,特在弟兄二人入院前,严正申明了家风家规,并不许穆清给他二人置婢子,只各配了一名伴读的小厮,另粗使仆妇三人,只作日常的洒扫清理,不作贴身服侍。
家中有教着拂耽延的先生,原就是个好的,故也不必另延请先生,穆清多加了他一份酬资,连杜构杜荷一并教了,只是分授不同的书,指望着待四郎开蒙,一同就在家中授课。
就此永兴坊的杜宅再不似以往那般幽静沉寂,日渐同坊内其他门户一般无二,那几双日夜紧盯这府的眼睛,再瞧不出甚么不同之处:五六品官阶的男主人每日应卯,午后散值;颇有才情的女主人每日操持家事。守着几个孩子的学业,得空翻上几页书册;偶也有东市友人,相熟官眷,杜陵亲族来访,俨然是长安寻常官家的日子。
那些视线日日瞧着这些一成不变的琐碎,难免厌烦,松懈几日也属寻常,在者也总不能老拿了这些鸡零狗碎去回禀。
转眼年节也过了,杜府那名许久不露面的花匠,又开始隔三差五地进府打理花草。莫说暗中的那些目光不曾留意。便是连穆清亦是隔了好几日方才觉察。按说她向来敏锐。家中多了人时常出入竟几日后才察,全是赖家宅中另一件棘手事所赐。
年节中先生返乡,孩子们便有了足足十五日的松泛,穆清原也是觉着孩子不必每日埋案苦读。先生这一走。她也有意使他们甩手顽耍一番。
岂料也没几日。杜构身边的小厮飞跑来正院禀告,只说拂耽延与杜荷掐架,家人们拉不住。也不敢乱动,特来请了娘子去劝。穆清料想小孩子家胡闹也是有的,一时间未放心上,待她与阿柳悠然转到偏院,却结结实实地被眼跟前的情形唬住了。
三四个小厮在偏院内左右团团疾走,有人喊着“阿延”,有人高呼“二郎”,穆清一脚踏入时,正看见拂耽延的小手掌向下劈去。拂耽延年岁上虽比杜荷小了三岁,却是自会走道来便一直习武不辍,又岂是高门大户侍婢仆妇环侍中长成的杜家兄弟所能比的,眼见着要劈落到杜荷的后脖子,杜构却不知从哪一出蹿出身来,替胞弟生挡了一掌,却为能稳住身子,带着杜荷向后仰翻,一齐摔在了地下。
“阿延!”阿柳惊得尖声叫道。这一声不及喝止第一掌,却喝停了他已举在半空中的第二掌。
一旁早有小厮口中急切唤着“大郎,二郎”,上前将杜构弟兄二人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