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它在画我(3 / 4)
成准跑到校园湖边,倒也没做什么傻事,只是蹲着身子啜泣。哭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痕,回头看了秦山一眼,淡淡地说:“来坐吧,我们来聊聊那幅画。”
成准随意地坐在湖岸的草地上,缓缓地说:“我生来拘谨,不善与人交流,更没什么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画些稀奇古怪的作品,倒也获得了些奖项。由于我的性格原因,别人都说我高傲,目中无人,于是对我的冷嘲热讽越发剧烈。后来我遇见了她,她把阳光和雨露带给了我,她是一个……算了,我不想说。以前,我的心中只有画,遇到她后,心里的位置就几乎全是她了。也正是这样,她对我的伤害堪比雷电轰击。
“和她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想做的事情就是作画。我画到眼睛酸、脖子累,画到意识模糊。几天前,也是深夜,我背着画板到刚才那个地方作画,画的是一张真人比例的肖像画。画还差一点儿就完成了,我很累,就躺在草地上休息。一想起自己坎坷的命运,我便一边啜泣,一边大声质问老天。
“然后,有一个声音安慰着我,说我比大多数人都优秀。我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讨厌我。那个人回答道,是因为没人尝试了解我,所以看不到我的优点。我忽然意识到,这地方就我一个人,以及那幅画,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紧接着,我居然看见那幅肖像画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声音来。
“它用苍老、干涩的声音请求我,把肖像画的眼睛添上去。是的,当时那幅画只差一双眼睛就完成了。我也没多想,按照它的要求去做了。画好后,我和它四目相对,良久无言,我竟也没有害怕。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为什么会躲进我的画里。但那一次默默地对视,让我和它彼此建立起了信任。别人眼中的我在自言自语,实际上我是在和一幅画对话。准确地说,是和躲在画里的它说话:
“我和它亲密无间,默契十足,有时候我会抱着画板倒着步子走路,让它当我的眼睛。它总是能很精确地把背后的路况告诉我,而我也不负它所望,从未踏错一步。我对那幅画产生了病态式的依赖,到哪儿都抱着那块大大的画板,直到那天……”
此前,成准的情绪无论是悲伤还是忧虑,语气中都带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淡定感。陡然间,他深吸了一口气,面容被恐惧所笼罩。
第四章烧掉
“那天就是昨天。它和我说,它能看清我的样子,而我却对它的模样一无所知,只能对着一张了无生气的肖像画说话。这是不公平的,作为朋友,就该坦诚相见。它开始描述自己的模样,而我根据它的描述来修改那幅肖像画,最先改的就是双腿的部分。那双腿你看见了,对吗?也许是我长久地遭人冷落,所以心理素质强大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当我把那双腐烂的腿画出来时,也没怎么害怕。
“但是,我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双腿开始腐烂。和那幅画待在一起越久,我双腿的腐烂程度就会加重一分,而画上那双腿的腐烂程度却反而会减轻一分。我开始害怕,害怕它,但更害怕失去它。我没有别的朋友了,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我是个很怕寂寞的人。它为了消除我的担忧,告诉我它是一个孤魂野鬼,天天遭受风吹雨打,很是凄惨。它四处漂泊,没有容身之所,直到发现我画的那幅肖像画,画中人物的体型和它很契合,于是就住了进来。我想,原来它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
秦山再次把手搭在成准的肩膀上,剧烈地摇动着他,大声说:“你醒醒啊,不能再和它一起待下去了!”
风吹来,一股尸臭味从成准身下冒了出来。
秦山皱着眉头,脑中思维飞快地转动着,嘴里喃喃地说:“和它待得越久,你的双腿腐烂程度就会重一分,而那幅画上的腐烂却会减轻一分。你没注意到别的吗?我想最可怕的事情是,和它待得越久,那画上人的面孔就越像你,而你越不像你自己了。”
秦山被自己嘴里冒出的这些话吓住了。他抬头看了成准一眼,果然觉得以前的成准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成准,你给我听着,你再执迷不悟下去,恐怕待在画里的就是你了,而它则会堂而皇之地占据你的身体。”
成准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惊惶地问道:“那、那怎么办?
“走,烧掉那幅画!”
秦山拖着成准往回走,当两个人回到那里时,竟发现那幅肖像画已经不见了,只留一块空空的画板孤独地竖立着。
成准的手开始变成了铅灰色,铅灰色是他画笔夹中一支画笔的颜色,
也是那幅肖像画上胳膊的颜色。不难想象的是,那幅画上的手臂已经变成了肉色。
交替工作早就开始了,只是到这一刻,它才完全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它要把成准锁进画里,而它重生为人。烧掉那幅画也许是不错的解决方法,但问题是得先找到那幅画才行。
秦山焦急地说:“怎么才能找到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