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各方云动(1 / 1)
这一番交手实在离奇,台下众人大都没有看懂,只觉如耍儿戏一般。
而那白衣少年下了台后更是急惶惶奔走离去,想找人问都问不得。 有人忍不住道:莫不是二人合伙做的局?为了牌子弄了这么一出? 此话一出,登时身旁数人便以看傻子的眼神望着这人,并悄悄退后几步。 想也是,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数百人都在围观,有几人舍得这般脸面帮助别人拿牌子? 何况纵使你找得到足够的帮手来,这登台打擂又从不限制顺序,便是你拿到十四块牌子又如何? 若是自身实力不济,上去个好手便能摘了你的果子,到头来也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时台下一侧却有一头戴方巾文士模样的老者叹道:此番可真是见识到我南朝众多俊彦了,那顺阳范氏子修为已是不俗了,弱冠之年已有近一流的水准,等闲之人与其放对不过三五十招内便得败北。 只是那沈庆修为则更加骇人,不仅功力已臻至一流之境,更是掌握意之运用,以气御刀,以势压人。真不知此人究竟师出何门,竟有如此惊人业技,实属罕见。 这时,有相熟之人才发现,此老者竟是琅琊王氏当代家主王弘之弟,王柳先生当面。 琅琊王氏世代簪缨,人才辈出。 至王柳这一辈,入仕者有五,大哥王弘,官至太保又是此代王家掌舵之人,二哥王虞官至廷尉监。 王柳本人则是官至光禄大夫,四弟王孺官至侍中,幼弟王昙首官至侍中太子詹事,一门煊赫不减二王当年。 而这王柳本人更是精习王氏秘传周流六艺奇功,精擅望气之法,每有所言,无不中的。 因此众人对王柳先生所言气意之说自是信服。 人群中便有人发问道:王大夫,请问这气意是怎么回事,为何刚刚的较量是那般模样? 王柳捻须笑曰: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那沈少侠修为已超脱一流,晋入对于气势意境的探索层次啦。每次出招时便有独到意境气势压身,境界不及者自然便束手束脚任人摆布。 众人这才明白方才的擂台局势,而台上的沈唯听到这番话,当即拱手向老者道:王大夫眼力高明。 王柳道:老夫兴致一发,往往管不住这张嘴,还望少侠莫怪,莫怪。 随后沈唯所在擂台竟至长久沉寂,一时间了解此间情状的武者都在掂量,不晓得自己能在这所谓的意势攻势下撑得几合。 沈唯倒也不急,干脆盘坐于擂台上静坐修行起来。 当日晷指向午时二刻时,那监台卫士上前宣布上午擂台赛止。 接着客气地对着沈唯说道:沈少侠,下午的比赛是申时开始,那时再来就可去往任意一擂台,不是非得守在此一处。 沈唯自是道谢,而后下了擂台折回瓦官寺去。 其后几次打擂,过程都是乏善可陈。 往往沈唯挑选一擂,战败前任擂主后就迎来长久的空寂,直拖到半日的比赛结束。 因此在结束第一日上午的比试后,沈唯又足足打了三天,方才凑齐十五块腰牌,换得了内场武较的资格。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般场景,并不代表沈唯便已再无敌手了。 修为超过一流,懂得势的运用的也非只沈唯一人。 只是很多高手如今都还在潜藏锋芒,意图在内场武较中力压群雄。 但于沈唯而言,这些都无所谓,真正的高手总是能进入内场的,与之交手的时间也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因此,当沈唯取得内场资格后,眼见着距离六月初十的内场较技还有十多天,沈唯也并不闲着。 时不时地在几座擂台周围转悠,赏鉴着各家武功路数,遇到些奇异少见的绝功奇招,沈唯更是凑近了擂台后,悄悄开启心内虚空的神通模仿偷师起来。 十多天里,倒是真给沈唯学到好几样看得过眼的招数。 观擂间隙,沈唯依约前往那风来客居拜访任冲之。 二人相见之下也是相谈甚欢。 其后数日,沈唯自任冲之处也是了解到荆襄武林近年来几位出色的英杰。 据任冲之所言,这几位的本事都不在其之下,若是也来参与此次盛会,必能在内场比试里见到那几位。 沈唯这些年游历各方可谓见多识广,自身谈吐又十分不俗。 刻意与任冲之结交之下,自然是常常挠在其痒处。 几日交游下来,任冲之已是恨不得与沈唯留宿客栈促膝相谈,沈唯对这时的风俗自是敬谢不敏。 擂台较技愈到临近截止,竞争也愈发激烈。 谁都不想失去资格,擂台上比斗之人自然也都是使出全力,时不时便惹来底下看客一阵阵喝彩点评。 那光禄大夫王柳似是十分清闲,每日里都会前来擂台处观看比斗。 时不时对几位英杰点评一番,很快相关评语便风传建康。 沈唯作为王柳点评的第一个掌握势的英杰,其资料自也是摆上各家势力案头。 不少势力都好奇沈唯的来历,对此沈唯自是半点都不知晓的。 这日傍晚,沈唯自秦淮河上返回瓦官寺,途经朱雀桥前,沈唯忽地心有所感,抬眼望向桥边。 只见一身着月白袍服,体态修长的青年含笑而立,见沈唯望来,那青年朗声道:颍川庾冲希,见过沈少侠,希在秦淮左岸‘金风楼’已备好酒菜,不知沈少侠可否赏光一晤? 颍川庾氏,在前朝时也曾强盛一时。 庾氏第五代庾亮庾冰等人一度控制朝政大权。 奈何庾亮执政后一反王导的宽和政策,主张任法裁物,政策峻急终招致各方怨怒。 等到庾亮力主的北伐失败后忧愤而死,颍川庾氏自此由盛转衰。 及至当朝,稍有名声者已是寥寥。 沈唯与慧璩大师任冲之谈论时政时,也常听他们品评各方人物。 当世显赫者如琅琊王氏王华王昙首名将檀道济文帝亲信到彦之彭城王刘义康等,都时常萦绕耳畔,却少有听闻颖川庾氏如何如何作为。 只是此人既然笑面相请,礼数不缺,沈唯前去赴会也无不可。 当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二人并排前往金风楼,一路上庾冲希极力介绍着秦淮风月颍川情貌,沈唯也相和以答。 到得金风楼三楼雅间落座,楼里已提前有几个青年在此等候。 庾冲希方带着沈唯进来,主座上一高大青年便已开声道:十一弟好利落的身手,从朱雀桥畔至此处这么短的距离竟花去一顿饭工夫,不知请来的又是何等奢遮人物啊?话声里尽是夹枪带棒,原本席间几人谈论声也戛然而止。
庾冲希面色骤变,旋即又是压下,和声道:大哥莫怪,沈庆沈少侠初来建康,小弟一路上介绍秦淮风月以致忘却了时候,是小弟的不该。 说着话锋一转,对着在座其他几位道:奉云攸之,你二位可是常常念叨着沈庆少侠,如今本尊当面,还不请教? 接着又对着沈唯逐一介绍道:沈少侠莫怪,上首这位是我本家大兄庾冲远,左边这是浔阳陶阳陶奉云,京口鲍攸之,右边是宗悫宗元干。 这一通下来,场面登时缓和。 沈唯心下暗赞此人倒是称得上八面玲珑,谈笑风生间已抹去席间的一点不谐。 随后几人就座,在庾冲希刻意引导下,几番推杯换盏,气氛算是活络起来。 酒过三巡,庾氏兄弟却是隐晦地向沈唯表达出招揽之意。 此次集会的几人都是来自下品世家,在建康这个中心想谋夺政治地位可谓艰难。 庾氏没落也已许久。 此番朝廷以武举士,虽不知最终目的何在,可拿出来的官位品秩是十足十的。 提前得到消息的世家大族早早便在谋划,纷纷推出自家英杰欲占得一席之地。 而如庾家这般自身实力稍欠的便只能谋求外援,沈唯便是因此进入了视线。 知晓此间用意后,沈唯自是毫不犹豫婉转拒绝。 沈唯本就志不在此,如何想卷入士族政治的浑水里去? 听到沈唯这直接的表态后,场中几人表现大不相同。 宗悫等三人本就是庾氏兄弟请来的陪客,自无甚想法。 而那庾冲远则是猛然变色,似是想说什么,尔后又硬生生压下。 庾冲希则面色不变,笑吟吟地指着桌上一道菜道:来来来,沈兄尝尝这道五味汤,虽是素汤也别有滋味哩,离了这金风楼,别处可未曾有。 沈唯一笑,跟着以汤勺舀了几口,细细品尝,跟着赞起美味来。 又片刻后,酒兴已足,沈唯便告辞离去。 等到沈唯走远,那庾冲远的性子再是压不住。 猛地一拍桌子,砰然一声大响,竟在那硬实木的桌面上留下半寸深的掌印。 恨声道:不过一白身竟如此狷介,不识抬举。 席间几人自是各种宽慰,不去言表。 沈唯回到瓦官寺后,为免再惹烦恼,索性便静心待在精舍中打坐练气,偶尔去寻觉明和尚切磋一番。 这般平静日子还未持续几天,六月初二。 一早沈唯正在精舍修行,门外一个小沙弥敲门道:沈居士,寺外有一商人送来拜帖求见,托我把帖子交给你。 说着便递上名帖。 沈唯接过后打开一看,拜帖上写着巴蜀商会副会长徐德传敬拜几个大字。 巴蜀商会?依稀听过沈唯暗暗嘀咕。 也不多想,便对等候着的小沙弥道:还请小师傅把人请过来。 少顷,廊道外传来两道足音,前者足音沉重是那小沙弥的脚步。 后者落地几近无声,如猫儿一般,沈唯顿知此人内功修为非凡。 待推开精舍门,进来的那另一人形貌着实让人吃惊。 只见来客身材矮胖,圆滚滚的身子几乎胖成一个球,脖颈上顶着个大脑袋,富态的面容更是笑容常挂。 此人一跨过门槛便是笑语晏晏地道:沈少侠真是英雄年少,风姿神朗让人见之难忘啊,鄙人忝为巴蜀商会副会长,此来恭贺沈少侠闯进内场武较,自此得入朝堂上诸位大人的法眼,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哩! 沈唯沉气端坐不为所动,径自道:徐会长过誉了,沈某与巴蜀商会素无往来,又是初来建康无甚名气,却不知这名儿如何就飘到了徐会长的耳朵里了呢? 说完沈唯又是一笑,道:有什么来意还请徐会长言明吧。 这矮胖的商人并无半分不自在,坐在椅子上往前挪了挪,道:沈少侠真是快人快语,鄙人也就不绕圈子了,先奉上一则消息予沈少侠,相信会感兴趣。 清了清嗓子,徐德传继续说道:外场比武自前日晚间已落下帷幕。三十日间建康城中从未如此热闹过,每日里都有数百场对决,可是看花了眼了。 只是这般频繁的比试下,能够入围内场武较的也不过三四百人而已。而这三四百人师承何处,何等修为,诸如此类的情报,鄙商会已是收集了七七八八了。 此言一出,沈唯也有些动容。 这巴蜀商会实力当真不俗,如此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可不是一般势力能有的。 而见得沈唯如此表情,这徐会长也是微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向沈唯道:沈少侠,这册子中载着的便是三百四十七位入围之人的情报,还请一观。 沈唯并不伸手,只是不耐道:徐会长,这份礼太厚。无缘无故地给沈某可不合适,你若再不说出来意,那我也只好端茶送客了。 徐德传见此,也只好讪讪一笑,道:鄙会也只是想结交沈少侠这个朋友,区区薄册只是一点心意罢了。实不相瞒,鄙会如今正欲开拓荆襄商路,一待打通自此巴蜀与荆襄连为一体,商机无限。 如沈少侠这般人物,正是鄙会汲汲渴求之人才,若得沈少侠臂助鄙会上下不甚欢喜,其后更有珍宝奉上! 凭心而论,巴蜀商会所开条件已十分丰厚,只是沈唯就连那世家招揽都已拒绝,又怎会掺和进这武林势力间的争夺? 入会一事自是作罢。 徐德传见此也只能无功而返怏怏离去。 送走徐德传后,沈唯并未多想。 眼下离着六月初十的内场武较之日已没几日了,沈唯干脆彻底闭门不出,静候日子到来。 建康外城东府城外,此处临近青溪,附近风景优美,许多王公贵族富商大贾在此多置办住宅。 离着丹阳郡城南琅琊郡城等又有水陆通道相连接,交通方便。 徐德传离了瓦官寺后便一路直行来到此处,转角进了一处足有四进的豪宅。 此处正是巴蜀商会在建康一处据点,挂名在一个本地商人名下以作掩护。 一路穿廊过园,徐德传走到一处小院。 院中水雾蒸腾,在院子中央竟是凿有一眼温泉围砌出一个小小的池子来。 哗啦啦的水声里,一个身姿绰约的身影从水中站起,两旁自有侍女上前为其更衣。 雾汽缭绕中,那女子柔声道:徐长老,事情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