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栅栏(1 / 8)
野菊花(一)
20多年前,新兵杨吉还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杨。他那长了几颗青春痘的脸上透出春天的气息,那双明澈的大眼好奇地望着水曲柳乡村秋天的原野。在通往水曲柳农场的泥路上时,新兵杨吉的心情像秋天晴朗的天空。走在通往水曲柳农场的泥路上时,他发现了路边丛丛簇簇的野菊花。野菊花在秋天的艳阳下盈盈地笑着,这让杨吉想起了小妹天真无邪的笑脸,那笑纯洁得让他心颤。
路边田野里的农民们不停地朝他张望。一个妇女说:“这兵娃子真俊!”她周围的妇女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还说一些带荤腥味儿的玩笑话。杨吉的脸红到了耳根,顾不得欣赏路边的野菊花,加快了脚步。
泥路上“突突突”地开过来一辆拖拉机,拖拉机在杨吉的身边停了下来,开拖拉的中年汉子朝他说:“喂,当兵的,你是去农场的吧?”杨吉点了点头。中年汉子说:“上车吧!”
杨吉心里纳闷,他怎么把拖拉机称为车呢。
杨吉正犹豫,中年汉子跳下拖拉机,把他的背包抢下来,扔上了拖拉机的后厢:“上吧,顺路,把你送到农场门口。”
杨吉只好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地在泥路上摇摇晃晃地跑起来。拖拉机的后厢上还坐着一位穿旧花布衣裳的女孩儿,看起来和杨吉的年龄不相上下,十七八岁的样子。女孩儿的脸,圆圆的,红扑扑的,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杨吉,她还朝杨吉甜甜地笑呢。杨吉的脸又红了,他不敢看女孩儿的脸,只看着拖拉机在泥路上扬起的滚滚黄尘。
他心想,这女孩儿也像野菊花,比他妹妹还像。他还想,水曲柳乡村的老乡挺纯朴的,对当兵的真好。
朱大炮
朱大炮是水曲柳农场场长朱继福的诨名。
杨吉一见到朱大炮,便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军礼:“报告朱场长,新兵杨吉前来报到!”朱大炮惊讶地问:“你叫我什么?”杨吉说:“叫你朱场长呀。”朱大炮一拍自己的脑门,哈哈大笑起来:“小杨,以后别叫我什么场长了,就叫我朱大炮吧!”杨吉愣了,朱场长也太过分了吧,没官架子可以,可也不能让我叫他“朱大炮”呀。
第二天,杨吉就和农场的官兵们一起叫朱场长朱大炮了。
朱大炮长得又矮又敦实,比瘦高的杨吉矮一个头,又比杨吉宽一倍。杨吉看不到他的脖子,杨吉发现他的风纪扣是扣不上的,解放帽压在他的头上,五官挤在一起,猪脸一样,似笑非笑地充满了喜剧效果。杨吉后来才知道,这位朱大炮是抗美援朝战场上的英雄,要不是因为他毛病多,他早就当上团长师长了。杨吉还从老兵张大勇的嘴里得知,朱大炮喜欢用旧报纸卷烟,卷的烟又粗又大,像大炮筒子,大家私下里就叫他朱大炮。他很快就知道了这事,为此他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眼睛红红地召开了全场军人大会,在会上振振有词地说:“同志们给我取的名字不错嘛,朱大炮,多响亮多威猛的名字,往后同志们就叫我朱大炮吧!”大伙从那以后也不客气了。朱大炮原来是正营级干部,因为他回老家去和不会生儿子的老婆离了婚,组织上知道了,就把他降成了副营级。朱大炮离婚的真相只有他自己知道,人们的各种猜测也无根无据,就权当是他老婆不会生儿子吧。在水曲柳农场,官兵们可以随便和朱大炮开玩笑,但有一点,千万别在朱大炮面前提他老婆,否则,朱大炮暴怒起来便有你好瞧的。
栅栏
水曲柳农场其实是一片偌大的河滩,杨吉可以日夜听见大河的呜咽声,水的呜咽声深入杨吉的身体,他可以感受到水流的速度。这里原先是一片荒地,部队在这里建立农场后,荒地变成了良田。农场里有大片的果园大片的麦地。杨吉来到农场时,麦子早就收成了,接下来就要收苹果了。杨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果园,成熟的红苹果就挂在枝头,等待他们采摘。整个农场都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杨吉问朱大炮:“朱大炮,为什么不围上铁丝网?”朱大炮瞪了他一眼:“围铁丝网做什么?”杨吉说:“防贼呀!”朱大炮说:“贼在哪里?”杨吉语塞了,他也弄不清贼在哪里。杨吉的脸红了,对了,用拖拉机拉他来的中年汉子不会是贼吧,拖拉机上那位女孩儿不会是贼吧。
朱大炮说:“还是会有人来偷苹果的,但那些人不是贼!”
杨吉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他不明白朱大炮话里的意思,偷苹果的人怎么不会是贼。这个问题杨吉还没想通,就发生了一件偷苹果的事。
那是个很好睡觉的正午。杨吉在昏睡中听到了果园里的吵吵声。他从铺板上一跃而起,往果园里奔去。
他很快赶到了果园,杨吉看到了看守果园的张大勇和朱大炮在追几个偷苹果的女孩子,那群女孩挎着柳条筐,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她们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挎着的柳条筐里装满了苹果。她们往栅栏边上奔跑着,嘻嘻哈哈的。
朱大炮像个球,在果树下不停地滚动,他翻滚得飞快,杨吉的眼一花,把朱大炮看成了一个飞奔的车轮。张大勇远远地被他扔在了后面,飞速的车轮离那群奔走的女孩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