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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从迷雾的梦中醒来是在瑞德回家后的第三个晚上。那天她实在太累了,让嬷嬷帮她洗漱换了身干净的睡裙确认孩子已经给哄睡了之后就爬上床沉沉地睡过去了。梦里,她又陷入了一团迷雾,她在雾里跑啊跑,可就是怎么也没法儿找到方向回家。渐渐地周围的场景变得熟悉起来,她沿着熟悉的街区,一路跑回来她在桃树街的家,她知道那里会有一个能够告诉她答案的人在等她。
梦里,她忘记了后来的事情,只兴奋地跑回了家,喊着他的名字。而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听到她的呼唤,转过身来……一时间,周遭的场景全都模糊掉了,只剩模模糊糊的一点红光。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是瑞德在抽烟。雪茄烟的那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是一个合适的倾诉的对象。
于是,她先是环住他的腰,然后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安心了不少,却也不免觉得有点害臊。于是,她试图用成熟的调情手腕缓解一下自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多余的羞怯之情,但却忘记了对方是个比她经验更丰富,手段也更老练的调情高手,他把她不老实的手指按下,强迫她抬起头看着他:“别拿你对付你那些情人的虚情假意来敷衍我——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闻言,思嘉只得收回了自己不老实的手,翻身坐起来靠在床上,老老实实地同他诉说起这一年来一直困扰她的问题:“瑞德,你说为什么就不能不打仗呢?明明大家都不想打仗嘛!北佬要解放黑奴,就让他们解放好了,或者我们免费把黑奴给他们也行……”可话音未落她就听见枕边人笑出了声。
“看来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也没能让你更加成熟一点——我的小天真,战争从来不是由多数人的意志决定的,我以为你的政治家情人多少会教会你一点,要知道战争不仅是一种政治行为,而且是一种真正的政治工具,是政治交往的继续,是政治交往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实现。”
思嘉听着糊涂,这又关她后来的情人什么事啊?她和道格拉斯在一起从来不是为了了解政治,只是看他长得英俊打扮时髦又风趣好玩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找家教!于是便也试图为自己的无知辩解:“唔嗯,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跟我讲过这些事情……再说了知识又不能通过接吻和睡觉传播。”
然后她就听见眼前的男人发出一声冷哼,翻过身去不理她了。可思嘉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像落水的人一样拼命要揪住瑞德这根芦苇,哪里肯让他真的睡觉,“知识本来就不能通过接吻和睡觉传播,你表现得好像自己知道很多的样子,可是你不同我讲,我又怎么能够清楚你的思想嘛!”
思嘉卯足了劲想使他屈服,却忽视了两个人之间巨大的体型和实力差距,反倒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了。她被摁在男人怀里,箍的紧紧,反而感受到久违的狂热刺激——这是喜悦和恐惧、疯狂和兴奋,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股热流之中。她得承认——她喜欢刺激,就像她喜欢偷偷喝白兰地一样喜欢。
就像现在,她已经无暇去烦恼那些困扰了她好几个月的战争问题,那种狂欢、那种令人消魂和为之屈服的陶醉的经验彻底把她因为同周围人格格不入而感到不安的那一丝羞耻心给冲刷掉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一场狂热暴烈的入侵。但是这时,入侵者却自己停了下来。
思嘉抓起被单,借着月光看见男人在床头翻找着什么,像是感觉自己的魅力被否定了一般不满得很,心想:“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东西能比我更重要呢?”而男人就像是拥有读心术一样,立刻回答了她的疑问:“可以让你不必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怀孕的东西。”
思嘉·奥哈拉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这时候她再怀上一个孩子,要保住可太不容易了,而怀上一个孩子是容易的,生下来也并不难,最令人痛心的是怀上了一个孩子最后却又没能生下来。她感受到了这份体贴和心意,于是难得心情很好地主动揽上丈夫的脖子,闭上眼睛仰起头,好让他可以低头吻她,尽情吻她,把她心上的一切不安全都抹拭得一干二净。尽管她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但是她的心情却不可思议地放飞了。自战争再次开始以来,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又有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