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桃符(1 / 4)
“风雷滚滚,威压如山。然而女子对天照大神说话的口气,却像驱赶一条癞皮狗。老夫生怕他们打下去的话天空会被撕裂,扶桑陆沉。谁曾想,至高无上的天照大神连屁也不敢放一个,飞快偃旗息鼓。
“神威如渊,神威如狱。天空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开雾散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夫并不知晓。那情形,就好像一只小蚂蚁头顶上突然冒出一口热气蒸腾大锅,锅里开水鼎沸,溅出一滴足以把它烫成十二分熟。被吓得浑身瘫软动弹不了,也不敢抬头偷窥引发神灵注意。
“嗵一声巨响,原野震动,似乎什么大家伙从天空掉下来。我听到女子喊了一句‘红花郎,过来’,身子便被一股无形力道扯了过去,见到原野里冒出一个被斩断的像小丘一样大羊头。那女子一脚斜踏羊角,手指间转动着一把小剑,若有所思。窈窕身形裹在一团光影里与世隔绝,英姿飒爽,无与伦比。
“老夫只望了一眼就脑海剧痛,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看着腥红血水蜿蜒汇聚成了水洼,浸透了沙土。过了好半天,才听到女子开腔,说‘两千年后将有一个奇怪的青年路过这片原野……腰间缠着一根草绳子,别着一根小棒槌……’,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威压什么时候消失的,老夫不记得了。反正等了许久许久,终于麻起胆子抬头再看时,女子已经消失,只剩下山羊精庞大狰狞的头颅。
“那一仗过后,扶桑的老怪物基本陨落,天照大神不知所踪。传说他修成正果,得道飞升了。慢慢老夫才明白,那一天降临的是笼罩在所有神灵头顶的噩梦,叫‘巫山神女’。她把诸天神佛统统赶进天界后,一剑斩断了天门,从此人间无神灵,天人不下凡。
“天门中断,天地元气成了无源之水,别说凝聚成灵气,连一些洞天福地里原有的灵气也渐渐散逸匮乏。但是在头几百年里,对世界影响还不是很大。又摆脱了大神压制,是我们这些小精怪修炼的黄金时期。那时候鸿雁可以传书,风信子可以漂洋过海。老夫同远方道友取得联系,零星知晓了一些隐秘。你腰间那截雷心木,就来自当年隅居南海小岛的一位道友。她性格倔强,一心证道,没有想到竟然被天雷劈死了。
“老夫本来没有名字,能够被神女赐名‘红花郎’是莫大的荣幸,所以一直用着。年少懵懂,不识愁滋味。等修炼小有所成再回味神女说过的话,却越想越害怕,感到了莫大恐惧。她说的是两千年后将有人经过这里,不是说明天有人找你。乌有和尚讲下午如果有一个年轻人逃到树下就困住半天,只是一种推测。而神女在两千年前清楚地看到了今天,也就是说,她一眼看穿了老夫的未来。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无论做什么,未来都已经确定,你就是一只被绳索牵扯的小木偶。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佛门讲万物皆有定数,那也只是定数而已,并非未来的所有细节都被确定。
“山中常有千年树,世上难遇百岁人。虽然草木精灵的寿命长,可活够两三千年还是需要莫大的机缘才行。比方说老夫矗立旷野,即使侥幸抗过了风霜雨雪雷鸣电闪,还要避免陨落,防备被人砍了去打家具。若是证道有成,白日飞升,那就去了天界,不可能还呆在这里。神女凭什么认为两千年后老夫既没有飞升,又没有陨落,依旧好生生的等你到来?”
听了凤凰树灵这番话,满江红细思极恐。类似的话也听说过,恰恰出自巫山神女之口。
那时节她刚杀了楚顷襄王,与群巫大战前自言自语,道:
“历史上的顷襄王兵败后死去,难道本来就是我杀的?他儿子考烈王随后即位,重用春申君,合纵连横……如果我不杀顷襄王呢,他会怎么死,还是不死?难道我一直在书写历史,不是改变历史?难道这个破历史就改变不了吗,随你怎么弄都会回归原位?难道你拼命努力,以为有无限自由、无限可能,其实剧本早就写好,只是看不到……”
经典物理学认为未来是确定的,量子力学则认为一切都是概率,至少在目前还看不出有任何调和的可能。
从逻辑上分析,只有精确到全部细节的预知才能够证明未来是确定的。可“预知”这一行为会对未来产生扰动,那么未来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从而不能够被预知。
这便成为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悖论。
神女倾向于未来不确定,可态度并不坚决,在送别少女们去巫山时还说过这样一段话。
“你们问我何时归,本来不是一个问题,但深究之后又是一个关于时空本质的问题。我知道神女峰会屹立千年,可是不知道自己回去了没有。就算我现在说明天回去,那也只是一个设想,一个大概率事件。在明天没有到来前,没有谁可以控制它。时间未到,什么变化都可能发生;时间一到,一切过往都凝固成历史。”
满江红猜测神女没有回去,也不认为神女的目光穿透了两千年直接看到今天。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将经过这片旷野,仅仅因为她是从这个时代穿越的。两千年前她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可能想吩咐凤凰树灵做点什么,但又不能确定蝴蝶效应,于是放弃。
那也间接说明未来肯定不太好,但至少保留了一线希望。否则她不会想着改变,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
尽管她什么决定都没有做出,其行为本身已经扰动了历史,涟漪波及今天。像斩仙人、断天门等等,更是大刀阔斧改变历史,创造历史,断江截流把未来导入另外一条航道。今日之世界,正是这些扰动与改变形成的结果。
白发红花郎似乎讲激动了,呼哧呼哧连喘几口粗气,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