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圈套(1 / 3)
二人拾阶而上,尽头就是莽山剑派山门。
远看去好像有人打扫落叶。上到阶顶,见了那人,却是一位样貌平常的灰衣弟子。霍雨儿走上前去,向那弟子行了礼,如一路上装作的粗哑嗓音道:“请问这位师兄,骆飞骆长老可在山上?”骆飞是当年莽山剑派的传功长老,父亲霍启云的座师,二人所知的唯一一位与自己有一点点关系的武林人物。
那灰衣弟子一愣,转眼似在思索回忆,半晌,他对二人道:“好像听说过这个长老,但我入派也不久,拿不太准。你二人寻他何事?报上来,我好秉告师父。”
霍雨儿未见有异,道:“我们是骆长老远房的晚辈。家里有些事情想向他报告。”
两人一番对话,任谁看来都再正常不过,但却殊不知,这位灰衣煞星却是刚刚就已经对霍雨儿二人生起了疑心。
却说这个灰衣弟子。
他本是外门杂役,有一点他本人未说谎,便确是刚入门不久。这作为杂役,就是负责些洒扫、种地,喂喂牲畜、家禽、猎狗之类。他人姓秦,名德利。前日随师兄去山下五集镇采买,见了霍氏姐弟二人的通缉图形、文字。这霍家灭门一事是不可能捂住盖住的,反而,虬龙帮有意立威,更是主动传扬,所以现在已是路人皆知。秦德利又听门派里人偶尔议论说这霍家家主原本还是莽山的弟子,是传功骆长老座下。现在骆长老年事已高,早入了后山清静享福,以待天年,不问世事了。秦德利没刻意记这事,可也有了这么几分印象。
这秦德利本是这五集镇上一户潦倒人家的独子,父亲原是手艺人,补锅匠,去世得早。母亲手还算巧,给衣行打打零工,勉强把他带大。秦德利从小没读过书,母亲也没时间管他,他于是就和一些混混来往了起来。他羡慕那混混头目的风光和手头宽绰,也看到市面上的人都怕他,自是敬佩不已。因此,他这心中也就埋下了日后追求歪门邪道、投机取巧的种子。
后来母亲终于发现他不务正业,只一味和流氓地痞们鬼混,便是将他一把揪来,揍了一顿。这一顿棍子下来,是先重后轻,为娘的终是心软,这恨劲儿过了,加之自己也有管教不到处,就也有了些悔意,只是想,这未来出路总还是要为儿子去寻的。
秦母左思右想,终是想起前些时日,这莽山剑派遣人到她所在的衣铺里订制门派衣裳,她当时和这负责采买的弟子搭的话,对方喜她语言伶俐,就多搭讪了几句。这人之一道,最是禁不住捧的,秦母当时几句夸赞上去,这采买弟子听着舒坦受用,不但说下次还来采买,而且还说有什么难事自可以找他。这过几天恰好这批衣服做完,那采买弟子必是要来取的,秦母就动了把儿子送进门派的心思。想着等儿子入了派,就要受派中戒律管束,学不学得成本事不说,至少不会比和流氓厮混差了。
就这么着,事怕人琢磨,几天后这采买弟子再来,几番交谈过后,秦母塞了他二十两银子,又答应日后为他寻觅介绍镇里的标致姑娘,这弟子也就应了将秦德利推荐进门的事。
采买弟子在派中地位不高,但权力还满实惠,一来二去,与管着招收杂役弟子的外门管事倒是关系甚近,于是他回去这么一说,总就是收个打水扫地种菜喂猪的人而已,不过是几件衣服一双筷子的事,这在门里真算不得个什么,于是这事还真就成了。
入派之后,秦德利便是施开了拳脚。说起来,这几年他和混混们一块儿厮混倒也还有收获,那就是耳濡目染地,不但学会了油滑,还学会了钻营,所以但凡有点儿机会,他都是想方设法地表现自己,就是想谋得师父和其他派里人物的赏识。别说,他的口碑还算可以,就是为人太精明了些,那些一心习武的死心眼儿的派里人物却是瞧之不顺,总是有些不喜欢他。
秦德利见派中人死板,倒也没死了上进的心。这回打听到这个信儿,又知道霍家背后的事是忠王爷的首尾,听说忠王爷这面在暗里也放了花红,想是两个孩子身份重要,赏格设得着实不低,于是心里就约略有了个印象。尤其他记得忠王爷这边的放话儿——“死活不论”。所以这回霍雨儿姐弟二人来投,秦德利少顷就回想起了这档子事儿来。
他偷眼细打量二人,真还是越看越像,加之二人提起骆飞这个多年不问外事的长老,这便就越发地可以肯定下来。对这骆长老,秦德利可不是像他说的一般不了解,反而,他还是非常地了解的。想刚入门时,为攀附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这心思可是没少花,尤其每个人的姓名来历、脾气秉性,那可都是摸得门儿清。这骆长老原本是孤儿弃婴,是当年太师祖捡到后带进山门的。后来他潜力惊人,习得一身上乘武艺,把太师祖的功夫学去了九成十成,从而也就成为了派里的传功长老。
这骆长老孤儿一个,哪来的什么远房亲戚?这是断不可能的。所以秦德利已是十分断定,这两个衣衫破烂、满脸风霜的孩子必定是霍家姐弟无疑。尤其是霍雨儿,虽油泥污渍的,但那一丝优雅的气质还是掩将不住。声音虽是粗哑了些,但这上又是最易装作,乃作不得准的。而且秦德利作为一个资深的混混,在分辨男女上,乃是非常地有心得,这双眼是毒到了极点。虽然霍雨儿打扮得像男孩儿,但在这老狐狸眼里,却百分之百是一个小姑娘,模样身段应该还是很过得去的那种。
只是他还有一点不托底,就是这姐弟二人有何本事,在这混乱的世道里,在忠王爷的天罗地网中,竟能找到这里?
于是秦德利保有了一点谨慎。他便想,这鸭子进了锅,可千万不可大意,莫让他们再给飞了。心下略一思量,却是已有了计较。
书回正传。却说回秦德利听霍雨儿应答后,略沉吟了下,见二人犹疑,便是故作抱歉道:“你们瞧我这猪脑,只这低头干活儿,却没留意时辰,瞧这天色不早,师父应该是在山上做晚课了,想来今天不会下山,得明早方才能到。你二人若不介意,可暂在这外门里先对付一宿,待明早师父过来了,我再给二位引见。”
霍雨儿听他说得在理,暂也无他去处,就点头道谢道:“那就谢谢这位师兄了。请问师兄贵姓?将来见了老爷子,我们也好对他说起您的好。”
秦德利答道:“二位兄弟不必客气,敝姓秦。你们来得也巧,今天正好是外门弟子探亲的日子……”边说边迎着二人走进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