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礼(3 / 6)
姐姐像平常一样穿好衣服起来烧水做饭。她看弟弟睡的还沉,便把烧水壶拎到了屋外,没过一会里面的水便噼里啪啦的滚沸了起来。烧水的时候,屋里电磁炉上早已煮上了两个蛋,锅上用筷子架着两个馒头。她从橱柜下面拿出了一个小碗放在桌上,里面是鲜亮的辣酱,然后又从橱柜旁的陶罐里夹出一根辣椒一根豆角,切成丝摆在碟子里。她看着桌上昨晚的剩菜,又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心里一阵作呕。她本想把这些剩菜统统倒掉,犹豫一下,还是挑了些好的汇在一起放进了微波炉。这时桌上的闹钟滴滴的叫了起来,她关掉闹钟,顺手从床下拿出两盒奶,插上吸管放进了关了火的煮蛋锅里,又兑了一点冷水进去。做完这些,她又去屋外的缸里舀了一碗鸡食,在旁边码着的白菜上掰下两片叶子撕开,喂鸡喂兔。
姐姐打开鸡笼,四只母鸡一股脑的冲出来围着盆子啄食吃,后面跟着一只大摇大摆不慌不忙的大公鸡。两只兔子一灰一白,也吃着菜叶。这两只兔是前年爷爷带她去镇上赶集时候买的,她看着出生不久的兔子可爱,心下非常喜欢,央求着爷爷把一窝四只全买了,开心的一路抱在怀里回了家。但买回来放在院里第二天就被鹰叼去一只,她哭了一整天,爷爷无奈又给兔子做了笼子。后来大疫封村,家里实在没肉吃,爷爷又淹死一只炒来吃。她虽然也难受,也哭了一整天,但是看着弟弟和爷爷奶奶能吃上肉,心里却也觉得些许值得,当然炒兔肉她是一口没吃。
公鸡看着母鸡吃的差不多了,自己才去啄食吃。爷爷说过公鸡其实是在放哨,以防老鹰过来抓母鸡。姐姐趁笼里没鸡,进去打扫、添水。因为前几天忙于照顾家人,姐姐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喂鸡,所以今天只摸出一只蛋。
姐姐搬来板凳和脸盆,坐在廊下兑水梳洗、刷牙完毕,才从蛋锅上拿下馒头夹了辣酱和菜,拿着奶,坐在外面一边吃,一边看鸡散步。这时天亮雨停,远处深山如黛,雨雾从深涧中漫出来,山顶也在朦胧的雾气里若隐若现,俨然一副泼墨山水画。姐姐深吸一口气,早晨湿冷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但转念想到再也听不见早上爷爷起床后习惯性的咳嗽声,听不到奶奶喂鸡时亲切呼唤小鸡的声音,她心里又猛的低落了下去,鼻子一酸。
其实在爷爷奶奶还健在的时候,姐姐已经担负着家里的大部分事情,而在二老卧床时,她也已经完全照顾起了一家人的起居。只是两位老人的猝逝,才让她猛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眼下弟弟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依赖的人。父亲归期未定,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坚强,必须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不能辜负父亲在外的辛苦,不能再让弟弟出任何事……
弟弟的呼唤打破了她的思索。她应了几声,把鸡群赶回了笼,进去照顾弟弟起床。弟弟看着她问,昨天吃的螃蟹还有没有,她噗嗤一笑,一边给弟弟穿衣服一边说,那个是龙虾,不是螃蟹,给你留着呢。给弟弟擦完脸漱了口,她便把微波炉里的剩菜拿出来给弟弟吃,里面果然还有一小段龙虾。
村头的大棚外搭着一个小棚作临时厨房。一口大锅里烩着些萝卜粉条、白菜豆腐之类的东西,飘着几片五花肉。村里的厨子早上五点就来做饭了,这时已经做好吃完,在旁边坐着玩手机。
黄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大棚里出来,点上一根烟,用筷子挑了挑大锅里的菜,“狗日的,老子辛苦这些天,天天就给老子吃这些个,肉都没得几片,”说完他用筷子尖挑起一片肉扔进嘴里,“你狗日的是不是吃了回扣了,刚开始还有炒菜,这些天顿顿日你妈粉条,老子都吃成粉条了。”黄毛一边对厨子说着,一边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还把仅有的几片肉全挑进自己碗里。
厨子头也不抬,手在屏幕上激烈的点着,一边笑着说:“你龟儿子还想吃炒的,那你去找村长嘛,村长说给你炒,老子把婆娘宰了给你炒哈哈,你狗日的哪个配的起嘛,吃炒菜,哼。”
黄毛听到也嘿嘿一笑,说:“泡菜给老子弄点儿嘛,下饭的很”。厨子依旧头也不抬的冲旁边一伸下巴:“罐罐里面自己取嘛,老子忙的很你没得看见嗦?”
黄毛只好叼着烟打开罐子夹了些咸菜出来,蹲在地上端着碗、夹着烟,边抽边吃,津津有味。
姐弟俩过来时,黄毛正好第二碗吃完在擦嘴,他拦住姐姐问“村长是你三爸嗦?”姐姐听到“村长”二字,内心又一阵厌恶,低下头微微点了点。
黄毛抹干净嘴上的油津说:“那你早点说噻,害我昨天被骂。那个,这两天你要做啥子,就找我!你贵哥我袍哥人家,尊老爱幼传统美德,从不拉稀摆带!”
旁边的厨师依旧低着头在激烈的操作,听到黄毛的话噗嗤笑了说:“你凶惨了嗦,袍哥嗦,贵哥嗦,我看就让娃儿叫你黄狗嘛,哈哈哈哈。”
“你给老子爬起!”黄毛白了厨子一眼,“吃点粉嗦?”他问向姐姐。姐姐笑着摇摇头说吃过了贵哥,然后就带着弟弟走进了灵堂。
第四节
姐姐从书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和课本摆在桌上,不一会网课就开始了。虽然学校就在山下,但是因为近日师生病的太多,学校索性改为全部网课。有比较负责的老师,还会点名,安排专门时间答疑改错,而那些不甚负责的老师则如获大赦一般,得过且过,也不在乎学生的学习质量,作业水平,完成每天的教学任务后便高卧不管。
在姐姐上课时,弟弟则自己拿着小一点的平板在玩。姐姐偶尔会给他喂水、喝奶、擦鼻涕,时间久了也会让他休息眼睛。弟弟不玩平板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画画,用的是姐姐的旧作业本,或者蹲下玩泥巴。他从不在灵堂里乱动乱跑,困了会趴在姐姐腿上睡一会,安静乖巧的不像一个小男孩。
中午时分,厨子用炒勺掀开门帘喊着开饭了。玩了一夜正在补觉的几个小青年都没有动静,只有远处的小夫妻二人醒来了,男人拿了饭盒出去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