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嫁(1 / 6)
春末入夏的洛州,阴雨接连不断。洛州城外的洛水河上,喜乐声声,和落雨的淅沥声交织成曲。
被涂成欢庆的大红色的喜船,足有三层楼高,柚木甲板上耸立着桅杆,舵手和船工们对雨中行船早已习以为常,雨水将他们的褂子打湿了,但他们毫不在意,熟练地让船稳稳地行使在水位渐涨的洛水河道里。
宁国水路众多,百姓靠水吃水,个个水性极佳,也是驾船的能手,能为远嫁去景国和亲的长公主掌舵是他们凭借精湛的驾驶技巧脱颖而出赢得的殊荣,况且朝廷支付他们远比跑船打渔丰厚得多的银两。
岸边熙熙攘攘地站着冒雨来看热闹的洛州百姓,除了为首的领航船,高大的喜船由九艘同样涂成红色的小船拱卫着。小船里载着公主陪嫁的仆从和金银首饰。
喜船里的宁国长公主如瑰穿着蓝绿色钗钿礼服,青色的纱罗披肩,瑞锦织就的广袖长衫和上衣,胸前系着深红色金线镶边的束带,及胸长襦裙上点缀着纹样宝相花纹和鸟衔草纹,丝质的下摆有着长长的拖尾。
她头上金色的凤冠上镶着九珠花树,每株树的顶端有鎏金箔片制成的十二朵金花。璀璨夺目的凤冠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苍白的脸。
如瑰有着比一般宁国女子更高挺的鼻梁和更雪白的肤色。她的眼睛瞳色一只是黑色,另一只却是琥珀色。她呆呆地站在窗前,盯着雨幕中渐渐隐去的洛州城。
如瑰把手伸出窗外,露出手腕上的镶金玛瑙玉钏,水葱一样的指甲上涂着和喜船颜色一样鲜艳的蔻丹,纤纤玉指想触摸窗外的雨,却听见一个黄鹂鸟一般好听的声音:
“公主,仔细着凉。”
如瑰收回手,回头朝她的侍女丹若笑了笑,“都五月了哪里还会着凉。”
“丹若说得不错,今年的天冷,雨水也特别多,公主若淋了雨遭了水汽,会着凉的。去往灵寿的路途遥远,公主可不能病了。”
胡嬷嬷说着,兀自拿了块丝帕将擦拭着如瑰凤冠上的花朵上被窗外雨水打湿的地方。如瑰有些不耐烦地将凤冠摘下递给胡嬷嬷。胡嬷嬷觉得不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瑰走到桌前坐下,丹若倒好了一杯热茶递给如瑰。她接过,茶汤清亮,香味沁鼻,是洞庭碧螺春。如瑰端着茶杯,杯中升起的热气给她颜色各异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雾。
她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了。她呆呆地看着墙上仙鹤展翅图样的纸鸢。仙鹤的翅膀用力伸展,却被禁锢在墙上,再也见不到万里晴空了。
大红色的送亲船队在水天一色都是灰蒙蒙的洛水河上格外显眼突兀。船队顺流向东行驶了五日到达湟州渡口时,阴雨绵绵忽而转成了大雨滂沱。
船队在湟州渡口转而向北驶入滺鸣河。滺鸣河是洛水河的支流,河道比洛水河要窄上许多,河中水位上升极快,不一会儿,河上就浪涛汹涌。
船队在滺鸣河中逆水而行。如瑰所乘的喜船还算平稳,但拱卫的小船在浪涛的拍打中显得十分吃力。首舵程貉在如瑰的房门外提议道:
“公主,滺鸣河的暗流颇多,河岸两旁都是高山,这天气行船怕是不安全。不如我们返航回湟州,等这几日的风雨过了再走。”
如瑰抬眼看向胡嬷嬷,征询她的意见。胡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