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境的远行(1 / 6)
第二天的清晨,当栎伴随闹钟的响声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时,她先是听到了冬妮娅的身体与军毯的摩擦,夹杂着牙齿咬合摩擦的声音,然后她看到了极端痛苦中默不作声,试图消弭全部声音的冬妮娅。
床铺上,冬妮娅脑后的端口渗出的组织液将浅绿的毛毯浸湿变成深绿色。现在她的脊背以不正常的幅度弯曲着,但是即使腰椎被她撕扯得作响,也无法阻止她的疼痛,身体战栗着。那是来自脑神经内部生成的痛觉,挚爱手术很多时候都会造成这样的后遗症,有些接受手术的人会逐渐好转,有些则会渐渐恶化。但是仅仅两周是看不出冬妮娅是前者还是后者。
冬妮娅的鼻尖滴下冷汗或者泪水,但是她始终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她必须臣服。而且她现在无限地恐惧死亡,无端地恐惧,这也是被挚爱系统所赋予的。只有被支配,她才能获得脑中挚爱系统奖励或者施舍给她的一丝愉悦。
“冬妮娅,振作点,时间就要到了。”栎看着冬妮娅依然无动于衷,只好从衣柜中取下冬妮娅的衣服,试图帮她穿上。她费力地扯下冬妮娅紧攥的毛毯,然后拉开她的手臂,将白色的衬衣套在她几乎被摧毁的本应雪白无暇,如今却满是疤痕的胴体上,她怜悯地用干毛巾擦去她脑后渗出的组织液。在栎即将为冬妮娅穿上长袜前,她才看到了冬妮娅已经失禁了,为此她不得不抱起冬妮娅,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为她清洗。泪水落在栎散乱的头发上,这时她才听到冬妮娅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那应该是她下意识讲出的话。
穿好礼服的当安德烈没有任何征兆地打开房门后,在椅子上抱膝蜷缩冬妮娅的痛苦才稍稍停止了,他们穿着礼服走向与废弃良久的这里相比,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的会客厅。大厅中有二十余位形状各异的人或者兵器,冬妮娅还没有能力分辨。
“阿西莫夫大人不久就会到了。”安德烈轻声说。
安德烈让冬妮娅和栎站在一起,在最靠近门的地方。门厅是巨大的,正好是百米见方大小,装饰充满普斯科夫帝国时期的风格,二十人站在门口的话,就像是巨大容器中聚团的蚂蚁。冬妮娅注意到队伍的末端是安德烈和另一个格格不入的驼背者,既不年轻也不衰老,但是看上去非常的病态,他应该就是黑翼的负责人格拉法。
“一个吃小孩的人。”一个粗犷的声音浮现在脑海,紧接着思维被阻止了。
与冬妮娅想象中不同的是,阿西莫夫与此前见过的所有带着神经质的莫斯科官僚不同,他是一个叼着烟斗的老人,也没有任何护卫在他左右,甚至连金属门都是他自己前倾身体用手推开。
“欢迎您,阿西莫夫上将。”
“格拉法同志,别来无恙啊。”老人的嘴角微微扬起。“这又是你的哪具躯体?”
“浪漫的时代一百年前就结束了,老头。”格拉法两只眼睛并不对称,其中一只看向阿西莫夫。
“当全部人重新团结在一起,浪漫的时代就会重新开始了。”
“这话你需要对库图佐夫元帅说。”格拉法没有拒绝老人拥抱的动作,尽管他比阿西莫夫将军高上很多。
“这不会很久的。”阿西莫夫的眼神变得狡黠了起来。“单单是这间屋子中的人就足够战胜一个帝国末期我指挥的集团军了。”
“过誉了将军。如果您负责的‘沃尔夫·拉叶’项目取得更多进展,一切会立刻好起来的。”
“我已经不再负责那个该死的项目了,现在我只想完成净化新北境周边腐化的同时活下来。”
冬妮娅听不懂他们的对话。腐化,她感到她情感中有一部分在感到恐惧,看着阿西莫夫和格拉法向建筑深处走去,忽然感到呼吸急促。安德烈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于是将手掌按在了冬妮娅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让冬妮娅感到了无比的心安,面部也恢复了血色。她的呼吸似乎从未这样通畅过。远处的格拉法在回头时瞥到了这个状况,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格拉法同志,我与你不同,如你所见,我已经申请死去了。”
“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
“我看不到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