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晓酒楼仟吉驱鬼 访神医寒黎守灵（1 / 2）

却说二人听罢闹鬼，都发愣神。不消会子，仟吉伸手捋了捋胡须，语轻儿言道：“不知闹得那般鬼？端的有多少？”掌柜叫声“哎哟”，脸上变颜变色，怕道：“你老人家将这事儿说的如‘闹鼠’一般。那鬼是何模样不曾见过，端的多少更不敢闻！”寒黎接过话茬道：“这倒也是，既是鬼怪，肉眼当不可见。”仟吉忽的发笑，笑的几人不知所以。半晌才听他道：“掌柜若信贫道，便宽心。你与我详说此事，我可保你安然。”寒黎不知几辈子被他救命，心下莫名信任于他。听他这般说话，帮腔道：“掌柜你且信他，说保安然必定安然！”

两人你来我去，一语一言，将掌柜唬的点头频频。听说诚恳，沉沉叹了口气道：“既如此，与你们说说倒也不妨。”示意小二将门窗掩上，顿了顿，续道：“四日前，小店照常打烊。清了剩菜残渣，收了灯笼布蓬。却才回门，就见了怪异！只看店中；桌椅板凳浮空起，门窗扇摆不停歇。花盆瓷碗摔地碎，灯火闪灭影阑珊。豢养黑犬害红眼，喂食白猫发癫狂。续时有罢三刻半，房中各物复位原。桌椅板凳交叉放，门窗关掩无动声。犬猫温顺觉梦去，伙计才看探出头。我以连日劳累，生出幻觉，揉眼观瞧，仍然那般。东侧角花瓶忽的倒地翻滚，我携人去看，竟是个深不见底的洞！”移步侧角，指着那花瓶道：“道长且看，就是此瓶！”

两人起身凑近，仟吉道：“洞在瓶下？”掌柜道：“正在瓶下！”说罢，唤来小二，两人齐心将那花瓶挪了半丈远近。两人探头去看，真个深洞！幽幽戚戚无底洞，冷冷潮潮上寒风。不知通向何方去，呼喊阵阵有回声。寒黎道：“这黑洞不知多深？”掌柜道：“这洞等闲谁能来挖？摆这瓷瓶也是无奈。按位本放东侧，滚来西侧引这深洞，我以机巧便用它坐上，真叫个严丝合缝！虽不合道理，却也无有他法。”寒黎云里雾里，说道：“你说话着实短理，你那厢怪异移来这里，闹鬼就挖坑了不是？”掌柜道：“不说那鬼只干挖洞的营生，只这怪异同出，我便同说。第二日，店中就死了人了！”

仟吉心有灵应，朝西南角看去。掌柜见他目向，暗赞不已。说道：“道长确有神通，那人就死在西南方！”寒黎也顺势看去，疑道：“怎生作死？”掌柜道：“正吃饭时，忽而乍死！”寒黎道：“掌柜莫怪我嘴破，这几日生了怪异，又害了活命，店中怎还人来人去？”掌柜对此无甚别扭，回道：“说来却巧，那人患有心病多年，尽人皆知。突的暴毙在我店中，众人都以心病发作而死，故也无甚牵扯。”又道：“我在此开店已有三十四载，来我店客，父子同辈，母女共随。方圆十数里，往来百千户，无人不与我相熟。我早立书文于外，道尽个中之事，与众分说清明。故此晨明开门迎客，幕晚来人自归。有那长住的，暂歇的，晚间不出来，却也无有怪异！”

寒黎道：“如此说来，倒是真挚。那人不定真个是心病发作而死？”掌柜道：“不瞒二位，前番生得怪异，后继死在店中，我自家都觉蹊跷，莫想他家了。闻听送医验了，只倒是还如往常，恐吃了禁忌致死，也就作罢。再后来，行了白事，发了丧礼。”寒黎小声应是，转头去看仟吉。见他往那盆口的黑洞分神，问道：“道长，那洞可有分说？”仟吉回神道：“只看他，无甚分说。”转身向掌柜道：“今夜子时，我与你捉了那浑鬼，解你心中烦忧！”掌柜闻言大喜，拱手道：“道长如能解我此忧，愿奉百两以为香火！”

仟吉摆手笑道：“这却不必，驱妖捉鬼本也是我道家之责，无需谢礼。”掌柜道：“道长捉鬼用甚法器，向东远去七八里有座庙堂，只道长用物都派人去取。”仟吉道：“我自有法器，无需外借。今夜你等如旧安歇，那鬼若来，我便捉了他去。夜半若听甚动静，切莫偷出观瞧，破了功法，逃了那鬼就不干我事！”掌柜忙道：“不敢，不敢！全凭道长言说。二位可上楼将歇，这厢吩咐伙计伺候。”仟吉道：“烦劳亲去将我适才所言传说，入夜切莫出来走动！”说罢，扯住寒黎的腕儿走上楼去。掌柜喊道：“上楼往南头数两间！”说完自去吩咐一应详情不提。

且说那寒黎坐在房中不甚安稳，一杯杯安神茶吃下肚中也不见干净。仟吉见他好笑，说道：“子夜我去捉鬼，你自睡你的觉，有甚么好烦躁？”寒黎烦房中昏暗，挑了挑油灯。说道：“却也不知怎生说话，你去捉鬼有几分把握？”仟吉道：“只一分。”寒黎差将茶水喷出，惊声道：“一分？只一分你怎敢与人应诺捉鬼？”仟吉笑道：“怎么不能许诺？”寒黎起身背手绕桌走了圈，又坐下喝口茶才道：“喊个老天，你还能笑的出？我看你是一分把握捉鬼，九分把握教鬼撕巴吃下肚！”仟吉笑声更甚，说道：“寒施主莫怕，且安心睡觉，明日还去请见神医不是？”

寒黎道：“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不能见死不救。你若无有把握捉鬼，就随我连夜坐车跑了罢！否则不教那鬼吃了，也遭掌柜打死！”仟吉一脸不解道：“掌柜凭甚打死我？”寒黎自幼老实本分，坑蒙拐骗更是半分未沾。这下为此也是损了灵心，说道：“凭你骗人，答应与人捉鬼却无甚把握，不是坑他？”仟吉顺了顺拂尘，说道：“寒施主且洗洗睡罢，少待会鬼要来哩！”寒黎无语，起身朝床边走去。没走两步又回头道：“捉鬼可容我看？”仟吉道：“不可！”寒黎道：“怎的不可？”仟吉道：“若破了灵法，会惊走那鬼！你且安睡，明早赶路请见神医去。”寒黎说话无果，悻悻洗漱后上床蒙头睡下。

仟吉转下楼去，坐等子夜。月才移位，阴风骤起！只听那；呼啦啦行窣就卷，阴沉沉带石飞沙。等闲清风无这样，正是鬼来带阴风。店中桌椅浮空而起，仟吉见状施法压沉。那西侧花瓶随声倒地，那黑洞中涌出阵阵黑烟。烟消之处，立身白衣。你看他甚么模样？十指尖利寒光泛，长发过相齐前胸。身穿长衫霜白雪，脚下无鞋不沾根。虚虚晃晃未见影，飘飘荡荡半身魂。白衣鬼见店中坐个牛鼻道人，问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仟吉道：“我来与你劝个出路。”白衣道：“是那掌柜请你？”仟吉道：“我路过此处，见店中有异，特来相劝。”白衣道：“你有甚法，敢来劝我？”

仟吉道：“我自小生在仙山家，精灵神兽与落枷。云烟邈邈绕山体，泉水潺潺林中流。白鹤凌空驱散雾，麒麟长陆惊风沙。习法修心戴日月，挥剑起舞披彩霞。能转灵均万道法，能握山川倒乾坤。天道有降自然圣，地贤上乘驱魔尊！”又道：“却不知你，姓甚名谁？为何在此为孽？”白衣听言惊怕，遮罩黑烟钻洞逃走。仟吉见状，捻诀化风去追不提。

次日天明，寒黎自醒。朦胧起身见桌上摆着早点，想必掌柜准备不疑。洗漱完后简单吃些，拾整包袱出门下楼。拐角见掌柜笑颜迎来，说道：“寒老爷起了。”见他拿包，又道：“赶路去吗？”寒黎笑道：“此番出门有事，欲往临县拜请神医。”掌柜两步近前，挑拇指道：“寒老爷真好手段，那鬼已被除去！”寒黎教说的莫名，疑道：“我有甚手段？”掌柜道：“今早仟吉道长来言，昨夜是寒老爷显圣驱除那鬼，还吩咐与你准备了早饭。”寒黎知他抬捧，也喜他真有神通捉得妖去。问道：“仟吉道长何在？”掌柜道：“一早云游去了。”见寒黎半晌不应，便识趣离开。寒黎出离店门，见大街之上人流涌动失神。念道：“就这般远走，也不打个招声。”车夫早在门前等候，见他出来忙迎上前道：“寒老爷请了，昨晚休息如何？”寒黎笑道：“一觉天明，你道如何？”说罢，二人都笑。寒黎上马，车夫迎风一摆，扬鞭策马而去。只看那；红日初升染红晕，尤似少女情怀春。风吹芦苇轻荡漾，背光影深水墨幅。

此去临县水帘，是以捕鱼打捞闻名之地。盛传水帘人一日游罢五十里，深潜入海能斗鲨。北宋乾德年间，宋太祖乘船路遇此处，观赏美景一时忘乎所以，随身玉佩不慎掉入江海之中。随船侍奉中就有水帘人氏。见宋太祖玉佩掉落，脱衣入海将其捞回。宋太祖龙颜大悦，赏赐黄金千百两。赞曰：“举世无绝水帘士，比似深海晶宫人。”至此水帘县名声大臊，天下无不称赞传颂。

寒黎挑帘，欣赏人文风光。车马行至闹市难走，寒黎下车步行，正好沿途打听神医所在。得有指引，寒黎顺从路途寻摸神医门户。到此一看，见门前围人水泄不通。借了几步路挤进人群中一看，不由惊心。只见人群之中横躺位五十上下的老人，面容消瘦，长须有斑。有听旁人议论道：“这神医不知从何而来，独居于此也无子嗣。如今身死，怕是无人与他送终！”又有人道：“当真可怜！本欲前来拜访，却不成想出这般变故。”寒黎听话不对，拱手问道：“请问二位小哥儿，地上躺的老者莫不是传闻神医？”

那人应声回头，见寒黎身材高挑，气质儒雅。拱手回道：“正是近来声名大燥的神医。兄台看来面生，不是此地人氏罢？”寒黎未曾缓和，说道：“我自临县来，这神医怎会暴毙？”年青人道：“昨日见他还好，听说今天出趟医，回来就倒在了门前，不知具体何因。现有人前去衙门请官差仵作，待验后方能知晓。”寒言暗自叫苦，心中稻草断绝。正难过时，人群中瞧见了熟悉脸孔。两步上前，拍他肩道：“庞尛，当真是你！”你看他怎生装扮？穿一件黑白纹偏襟直缀，系一条棉麻粗孔的腰带。戴一顶半檐的黑方帽，穿一双白底的黑布靴。浓眉大眼，颜色微黄。满面英气堂堂正，一对大耳招财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