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死守赤水战骨尽 堆尸如山血流干(1 / 2)
上回书道,礼华关前战洪英。因帐下卑劣,暗箭伤人,致洪英惨死。两军交战,湷椿也遭暗箭。危难之际,秋原救主,急回转关中。湷椿奄奄一息,秋原飞奔医帐。叫:“来人!救将军命!”随军之医不敢怠慢,分两人近前接下。道:“将军怎这般伤重?”秋原道:“遭了暗箭,快些救命!”军医道:“我等必当勠力,你去帐外守候。”秋原确不懂医术,难插手,只得出账等候。
挑帘出账,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惨痛。那些个士兵,或靠、或躺,有失独臂者、有失双腿者。是;血腥弥漫无清气,哀嚎遍地关中营。谁人非是父母生?养儿如此怎不痛?眼前之景别前时,霜冰冻结火焚烧。此番惨状无心念,大相径庭方知全。观此刻,想前时,方知夏耒所言何意。记起夏耒,秋原心中忐忑,不知他是否安然?
四下看顾,关内找寻,西帐外瞧见了夏耒与人包扎。秋原沉出口气,不及更痛。夏耒尽心看护各人,道:“这下扎紧,近些日莫动。”那人道:“累劳你哩。”夏耒道:“说那里话。前线杀敌不说累,我有何累?”那人强颜欢笑,以安其心。忽瞧见一人,浑身是血。向夏耒道:“我现无恙,你去瞧瞧他。”
夏耒回头观瞧,惊诧不已。那浑身是血的不是别人,正是秋原。夏耒拽开步,急忙撞去。道:“你伤重如此,不叫军医查治,却出来走动?”秋原用手抹了把脸,登时露白。笑道:“我没伤,身上都是敌军血。”夏耒见状沉出口气,心中石头落地。道:“没事便好,真惊杀我也!”秋原道:“此战我军伤亡惨烈!帐中忽念起你,便四下来寻,无事就好。”夏耒心中慰藉,道:“我属防患,直在后方。非不得已时,难以出战。”
秋原点头作应,随又愁容满面。夏耒都看在眼,问道:“你怎的愁容,有甚不妥么?”秋原转指帅帐,叹道:“此役湷椿将军伤势惨重!”夏耒急道:“现在如何?”秋原道:“现在帐中救治,不知怎样。”夏耒轻拍他肩,道:“将军洪福齐天,定能挺过难关!”秋原听言舒缓些,笑道:“所言极是!”夏耒道:“思虑劳神,争战劳力。现下无事,应多歇息。”秋原转望关内哀嚎士兵,眼中悲悯。道:“战事尚未了结,远非休息之刻。今番拼尽全力也不得重创敌军,他得六千兵马,我只剩两千伤军。若再来时,不知如何作挡?”
夏耒见他如此,心生敬意。短短数日,心境变化俨然二人。宽慰道:“纵在绝境之时,也应松心缓神,以免劳力亦伤神。俗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这赤水关立朝百年久存,等闲也难攻入!”秋原转看隘口,那厢;林深草茂雾浅淡,秋风萧瑟云薄凉。月光之下万籁寂,青砖黛瓦千年离。长叹口气,道:“我等现可拼死坚守,怎待时日长多?速速派人回国请援方为上策!”夏耒点点头,心觉有理。道:“现下将军未醒,却难叫人回国。”
秋原道:“我去就是,怎待请命?”夏耒道:“万万不可!阵前无理而去,将视脱逃。此乃军中大忌,莫要触犯。”秋原道:“此回城中慢则四日,快也两天。届时误事怎说?”夏耒道:“将军急伤,来去都快。若医的好,过夜便醒。若医不好,自此难还。敌军虽少伤,却不至这几日就来打,也需休整。今番何如,还等明早再看!”秋原点头道:“如此,且看明日如何?”两人说会话,各去照看伤员不提。
且说那赤水关外。天启、天奇,二人战死。几人眼见湷椿救回,恨牙不利。四下不见了将军礼华,几人又怒又惊。天幕道:“将军何往?”天悟道:“混乱中不曾瞧见,人马都不见。”天云眼观异样,心有知数。道:“将军想是葬土去。”天悟道:“怎说?”天云道:“洪英尸身也不见。”两人闻言四顾,果然不见。天云道:“将军爱他如命,今番知己殒命,想是安葬去了。”两人觉有理,点头不答。
转看两兄弟尸身,心中悲痛不已。天云唤千夫长近前,道:“命人清扫战场,查点人头。亡者造册除名,转登白簿,待战后抚慰其亲。”千夫长领诺离去。几人各背兄弟回营,堆柴架火焚烧,免生疫病。天幕身为长兄,自有代父之责。今失双弟,肝肠寸断,放声痛哭。几兄弟哭会子,天悟道:“二哥、三哥,今番战死沙场,荣耀万丈!泉下莫恨,安心去罢。我定血洗赤水报仇!”天云开坛倒酒,三人各吃一碗。天云道:“二哥、三哥,一路好走!”说罢,又倒两碗洒地以祭。
几人无心安眠,营中静坐天明。抬头看那;云霞红艳晨日升,破晓曙光透清明。对仗各半相近色,早晚风光不尽同。几人无言,有小兵来前。见礼道:“几位将军,有事相报。”天幕道:“清明何事相告?”小兵道:“营门外将军战马申辰回还。”天幕眼闪浮光,叫两兄弟道:“将军回还,起身接见!”两兄弟立时起身,毕恭毕敬。小兵又道:“只见申辰战马,不见将军礼华。”天幕道:“此话何意?”小兵道:“清明换班之时,我见有马来前。走近瞧看,才知礼华将军所乘申辰。左右不见将军,以是牧马。我欲拉回营,却不见动。退步观瞧,见有异相。”
天云道:“有何异相?”小兵道:“自来在门前,后臀相对,头朝西南,马蹄划刻线痕。”天云忽感不妙,道:“将军战马申辰,素有灵性。久跟将军多时,从未单身。如今独还异相,想是将军有事!”点到心知,天幕急道:“既如此,我等莫耽搁时。”天云道:“你再召几人,随去找寻将军。”小兵领诺。
兄弟三人赶奔营门。门前果见战马申辰,如话中样。天云急近它身前,顺毛贴耳。问道:“可是将军出事?”申辰善听人言,闻声点头不止。天云脸色惊变,回身道:“将军果然出事!”天幕道:“快去瞧瞧!”天云贴耳相说,申辰起奔西南。三人在后紧追,五六小兵随跟,直来在溪边树下。
溪边正立洪英之墓,在旁是礼华身处血泊。真个是;溪水潺潺清如镜,微风徐徐柔似纱。怎待眼前哀愁景,大美光华不引人!几人见状惊心,天幕急撞在礼华身旁。本还心存侥幸,翻来看下,不是礼华又是何人?双眼登时见红,满含热泪。叫:“将军怎至如此?”
天悟在旁,看他哭的伤心,害怕离魂。忙近前道:“大哥莫要过分伤情,保重身体要紧!”天幕泣道:“我兄弟几人自投军中,多不受见。幸得将军知遇,方有显身之机。今番来此,若非将军作保。国主怎指派副将之职?如此恩情,我怎能不痛?”随后小兵道:“将军重情重义!虽号荼毒主威慑,从未残害半生灵!如今自刎敌将坟前,想时不愿后世留下污名。”
天云暗箭之时,有念将军责罚。为保性命,纵然知晓下作也为之。想了万全,却难料及于此!如今将军尸身在前,方知错处。扑通跪倒在地,哭:“将军在天有灵!是我害你了。……”天云脸埋黄土,浑身颤颤。小兵见状,怕他闷死,忙上前去扶。
天悟见此,不以为意。道:“说甚么美名污名?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如何,皆由胜者书写!”天幕心怀怨念,起身道:“将军身前,怎容你胡言乱语!”说罢,抬手打沉个巴掌。天悟教打得懵,不敢再说。哭会子,小兵回营推车来在,几人将礼华尸身抬回营中。营中众将列队,见推车来前,齐跪地道:“恭迎将军!”军中诸事简略,丧程仪礼随减。纵有天大本领,死后不过一捧黄土。礼华尸身慢慢焚尽。眼前之景,看来伤情!熊熊烈火英豪烬,堂堂威风不弄心。肝胆相照怀大义,青史留命万古遗。
天幕道:“沙场不见你踪影,怎想到此刻伤怀?”说话,又见清泪。营中不管伤残健全,无不沉痛哀悼。天悟道:“眼前战事未了,怎在此凄凄向丧?”天云道:“若非国主听信郎费谗言举兵至此,我兄弟也不会落到这般下场!”天幕道:“将军自刎!天启、天奇,二人战死。我等再战还有何意趣?”
天悟脸色急转,喝道:“哥哥这般放肆狂言!一朝为臣,忠心不二,怎生祸心揣测上意?却不记我等誓言么!”几兄弟沉心回想,齐声念道:“保家卫国,敢为争先。纵手足缺,余剩更战!”天云抹泪道:“五弟说对。事已至此,再殇如何?我等攻下赤水,为众报仇!”天幕无言相对。天悟登上将台,拔剑道:“众将听令!”一呼百应,众将回声:“末将在!”天悟道:“将军身死,却不敢忘战。众将可有毅念?”众将连应三声有。天悟道:“随我拿下赤水,以慰将军之灵!”众将高声唱战,剑指赤水。
这正是;
善士不滋仇,恶人先告状。
先攻其关头,后说报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