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变脸不变心(2 / 3)
谷哥盘算自己赚钱的路子对,赚钱没嫌小,做了小的才有后面大的。谷哥又想,阚志成就能办这样大的事情,他上面的上面,国家那边不知叫什么部,管钢材的叫xx部,管木材的也不叫木材部,但肯定也有个部门。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他自己赚的钱让吕向阳存到市里另外一家银行,存在县里虽然方便,容易被李灵岩发现,存到原来那家银行,柜员会怀疑自己年轻,哪来的这么多钱,如果报警就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赚一千万元了。
谷哥回到工地,陈师傅对他说,木材在江浙那边每平米能卖到7元。谷哥听了没动心,他只关心自己赚多少,并不想吕向阳会把木材倒腾到哪里、能卖多少钱,同吴边的交易也是如此。谷哥又想到水泥也紧缺,让李师傅跟他去市里跑水泥,水泥控制的太严,只勉强搞到工地用的水泥,还略高于平价。有了这个经历,谷哥知道并不是什么东西的差价都能吃得到,担心买卖东西这样大的差价,会不会被国家取消,反正自己赚差价已经赚到大钱了,就是取消了自己也不怕了,只要别把自己已经赚的钱,像割资本主义尾巴一样,被国家没收就行。
经过不到半个月的前期准备,谷哥选定五一正式破土动工,本想搞开工仪式请曹书记、常花容剪彩,又想自己年轻,应该低调。先打地基再起墙。他拿着图纸让李晓给他指点,光看图纸都是横竖的道子看不明白。没什么需要跑的,谷哥就在工地上跟着大家一起干,拿起铁锹挖地沟,端着大板锹从马车上卸砂石,手提肩扛水泥袋,弄得满头满身都是水泥,搅和水泥砂石和水,没有搅拌机光着脚丫踩来踩去,两手端着好高一摞砖,往脚手架旁试探着移动脚步,生怕绊倒摔坏砖,跟着陈师傅用铁丝摽脚手架,拿起泥抹子,盯着李师傅的手势学砌墙,跟着宋师傅学钢筋活。谷哥毕竟头一次指挥盖房子,开工并没有大面积铺开,而是先集中盖起东头的第一间,他想看看自己领着盖的第一间房子怎样,再接着盖。
公社后院大兴土木干起来,引来围观看热闹的闲散人员,七嘴八舌议论,怎么看不见包工头?渐渐发现是谷哥,又议论道,年纪那么轻,能行么,他得管那几个师傅叫爸爸,能听他的使唤?
谷哥表白道,我要领着这个队伍,先盖公社的房子再进城盖大楼。引起围观的人一阵哄笑,志向挺大,只怕连公社这个工地都走不出去,看他领着干的活,还想去盖城里的大楼呢,吹牛皮说大话吧。
谷哥道,不信你们就看着。
围观的人笑道,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看笑话呢。
正说笑间,刚砌起来的墙,有一面齐齐倒了,扬起一阵灰尘,幸亏躲闪及时,没有砸着人。谷哥紧急叫停。
围观的人喝起彩来,好,倒,都倒了才好看呢。工地上干活的人都停下来,直挺挺地杵着,好像干错事的孩子,等着大人处罚。
谷哥感到活干的太磕碜。难怪常花容不相信自己。他想骂人,骂不出口,因为他从来没骂过人,觉得骂人就是磕碜事,冲口而出的骂人话,硬生生地咽回自己肚子里。他仔细察看砌好的墙,怎么能倒塌,左看右看才发现地基不平,砌的墙出现了倾斜。再去察看没有倒塌的那三面墙,发现存在同样的问题。
师傅们看谷哥搞建筑一窍不通,以前在一起干活感觉挺有感情,知道他关心工人生活,给的工钱也可以,一旦真在一起干事业,对谷哥未免有些失望,担心干不长,开始琢磨退路,渐渐偷懒耍滑,有机会还偷工减料揩油水,趁无人注意时偷拿建材。年轻的工人,看师傅都泄劲了,也渐渐不认真。本来就不会干,又没人指导和监督,难免出现一连串重大瑕疵,地基不平,墙砌的不直,砖缝也不是错落有致,砌到墙上的砖,赶到边上,不是长一点就是短半块,水泥砂石和水掺到一起不成比例,不是干就是稀,水泥抹到墙上坑洼不平,累积起来,墙不倒才怪。初时谷哥也看出迹象,抹不开情面,尤其对几位师傅,能跟着自己辞掉工作,心存感激,不好张嘴指责。现在他才理解,当时贺师傅发愁不会支使人,是难张嘴训人。
看着想着,谷哥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气,发狠道,把没倒的三面墙统统推倒,不,用大锤砸倒,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倒了,砸着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工地的人渐渐动起来,纷纷找家伙砸墙,只听乒乓一顿乱响,沙尘四起,引来更多围观的人,远远观望,连公社机关正办公的人和来公社办事的人,也被乒乓声响吸引围拢过来。这边工地的喧闹声,惊动不远的社办工业院里干活的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赶来看热闹。曹书记和常花容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谷哥怎么收这个场。特别是曹书记,脸色难看地不时看看身边的常花容,常花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流露出痛苦的表情。谷哥眼看着三面墙,在围观人群的说笑声中,都被砸倒了,他踏着废墟走向高处,叫道,你们都过来。工程队的人聚拢到他的周围。
谷哥表情严肃讲道,再砌起来的墙,如果还是这样,你们统统走人,我不让你们赔料钱就不错了,工钱一个子也没有,我也得卷铺盖滚蛋,没脸再盖这个房子。我们肯定连累公社的常主任,她顶着压力,把这个项目交给我们,用她的职务做担保,我们才有机会干这个项目,现在干成这个样子,耽误工期不说,她得跟着我们辞职。说到这里,谷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谷哥哽咽续道,我看着活干成这样,太对不起常主任了,等于葬送了她的政治前程,我拿什么都没法补偿她的损失,更难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我在她面前,就成了罪人。当时她就对我心存疑虑,是我信誓旦旦向她表态,她才主动提出,拿她的职务做担保,为我们争取到这个项目,县里恐怕还要追究她的经济责任。你们也好好想想,把房子盖成这样,将来还有谁敢用我们?你们也别把自己看的太金贵了,这年头只要有钱,要找两条腿能干活的人,到处都是,工钱可怜,用不着管吃管住,更谈不上吃好喝好。曹书记和常主任,好不容易把项目交给我们,我们也太不给人家争面子了。你们要知道,这是堂堂的公社机关,我们盖的不是普通百姓的土坯房子,盖房子用的钢筋砖石水泥木材,得有多少工人,出大力流大汗才变出来的,我们吃的口粮和蔬菜,是全村父老,口勒肚攒、忍饥挨饿保证我们吃的,全被我们不经意地葬送了。扪心自问,这是人干的活吗?幸亏没盖成,我们主动砸倒了,万一我们就这样盖起来,曹书记常主任和公社干部,都以为是新房子,高高兴兴坐在里面办公,忽然轰的一声倒塌了,我们该去哪儿?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考虑去哪儿,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一定会被公安抓起来送进监狱。
谷哥忽然强烈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没想到倒塌的墙和砸倒的墙,砸出谷哥的豪情。围观的人沉默了,在静静地听他讲。工程队的人却在想,这些天白干了,家里人等着他们拿工钱回去买这买那。几个师傅沉默了,有几个人压抑着抽泣,也有几个在思考着。
凌志先道,干出这样的活,就是在砸我们自己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