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周穆王七年七月初九 晴转大雨 乐之理(4 / 5)
舞者重新集合,回到原位,排列整齐,表示对天子的尊敬。全乐至此结束。
一曲《大武》演练完毕,空气中充满了庄重肃穆之意,连外面的鸣蝉似乎也被这意境影响,没有了声音。众人都精神振奋,慵懒之意一扫而空。这时有人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阴暗了下来。
师归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平静地说:“诸君——这,就是乐的力量。”
下课之后,师归让二年生们先行离去,留下一年生来归置保养课上所用的乐器。师归站起身来,驼着背在一年生之间往来逡巡,为他们提供指导。
仲祁走在后面,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便走到师归身前,行了一礼道:“先生此时可有空闲?学生有事请教。”
师归见是仲祁,点点头,带着仲祁回到自己席前坐下。
仲祁面向师归正襟危坐,问道:“学生最近在预习六乐的乐谱,发现从《云门》、《大卷》,到《大咸》、《大韶》、《大夏》、《大濩》,以至于《大武》,越排在前面的,其所用乐器越少,乐曲越简单,越排在后面的,所用乐器越繁多,乐曲越复杂。为何我们入辟雍馆学习乐课以来,是按照一年学《大武》,二年学《大濩》,三年学《大夏》,四年学《大韶》、《大咸》,第五年才学习最简单的《云门》、《大卷》?不是应该从最简单的学起,待技艺纯熟之后才学习更复杂的吗?何以我们是从最复杂的学起,最后才学习最简单的呢?”
师归欣慰地笑了,道:“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足见是有认真的在预习。我先来问问你,六乐都成于何时?”
仲祁道:“《云门》、《大卷》成于黄帝时,《大咸》成于唐尧,《大韶》成于虞舜,《大夏》成于夏禹,《大濩》成于商汤,《大武》是武王克商后,命周公所作的。”
师归道:“《云门大卷》成曲最早,上古时期,乐曲简单,乐器稀少。随着千年以来的不断发展,乐器逐渐增多,乐理逐渐成熟,乐技逐渐提高,乐曲也逐渐复杂。可是,乐之一道,乐器、乐技乃至乐舞,都只是末节而已。乐的根本,在于乐德。”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要用简单的乐器和乐曲,演奏出古曲中的乐德,这不是‘技’的层面能够做到的,需要乐师有成熟的阅历和乐感。所以,成曲离我们最近的《大武》,虽然乐器和乐曲最复杂,但却是你们从‘技’的角度可以习练纯熟,最容易掌握的。随着你们年龄增长,技艺更熟练,阅历更丰富,心智更成熟,乐感有所累积之后,才能去学习其他更早的乐曲。——如此说,你可明白了吗?”
“谢谢先生指点。”仲祁伏身道:“学生明白了。”
师归点点头,问道:“你的祭舞习练得如何了?”
仲祁道:“多亏有先生的帮助,让我能有一个能单独习练的场所,虽然现下习练的还是不好,可是已经比之前有所进步了。”
师归道:“你们陶国和沁国的祭舞,从黄帝时传承至今,很是难得。我看了你写给我的鼓谱,端的是中正平和的大方之乐,可以想见你们的祭舞何其神妙。只是限于你们族中的规制,祭祀时外人不可以得见。唉,不能见识此舞,于我而言,实在是人生一件憾事。”言罢,脸上满是惆怅之意。
仲祁道:“明年即是我族的大祭之年,届时学生将继承祭祀之职,在祭典上击鼓跳祭祀之舞。先生如果想看,可以到陶国来,我与家父求情,以先生的资历和地位,应当可以免受规制之限,可以到现场观舞的。”
师归笑道:“算啦,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如此长途跋涉了。”又正色道:“而且,你们陶国和沁国的祭舞,是用来祭祀神灵,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们两族沿袭千年的规制,又岂可因我而破?什么资历,什么地位……说到底,我也只是个痴迷音乐的老头子罢了。”
这时一年生们已经归置完乐器,纷纷离开。正好兮子路过,师归叫住她,让她也坐到自己对面来。
“我刚巧和仲祁说到你们两国的祭舞。”师归对兮子说:“兮子,你已经学习完六小舞,在之后的学习中,如果需要地方来单独习练你们国家祭舞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安排一处习练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