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泰极而否(2 / 2)
“既然涌儿有主见,那就将信直接寄给他,信中只写一句话,‘濒死时,何所求’?”
“这就可以了?”交耀瞪大了双眼。
“是,家人远比战功重要,我想他应该明白。”
“再加上一句吧。”交耀挠了挠头,“嗯——‘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
交涌的事迹在安邑传开,翟府顿时门庭若市,谁家不想招一个英雄女婿,不想与大魏功臣成为亲家。翟璜哪里见识过如此多的媒人,不得不常常借故出门,正所谓“全生为上,亏生次之,死次之,迫生为下。”交渺无法如此逍遥,不过为了儿的终身大事,再苦再累也值得。对于涌儿的前途,夫妇二人有着不大相同的猜测,可是谁都没能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十月的一天,少梁传来消息,交涌被关进了大牢。一声惊雷,美梦瞬间破灭。翟璜去找故友,去问李悝,亲自前往少梁向吴起问询,皆守口如瓶;他去官府,去集市,到处打听抓捕的原因,可无人知晓。从最初的轻蔑到动摇,从动摇到犹豫,从犹豫到怀疑,再从怀疑再到恐慌,翟璜和交渺经历了无比困惑和艰难的四个昼夜。
听着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嚎,翟璜心烦却也无奈。此时的翟璜已远离朝堂,他首先想到,此事的起因是对自己的报复。为宗主效命四十年,纵使再忍让,再宽容,也少不了明里暗里,高门贱族的敌人。他无从知晓究竟是谁,只知此人绝非等闲。
第五日,翟璜终于打听到了交涌驻地,他单人独马,日夜兼程,找到了交涌的副将。基于猜测与想象,副将告诉翟璜,交涌很有可能被人告发聚众博戏,根据新法,将被施以墨刑。翟璜轻轻舒了口气。在少梁,兵士们平日里除了站岗、操练便无所事事,博戏是最平常不过的消遣。虽说涌儿异于众人,经常独自习武或是跑到城外发呆,但副将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也许,时间久了也想找找乐子吧。”
然而三日不到,正当翟璜打算返程之时,副将又带来了一个传闻,这个传闻足以令他万念俱灰。
“在之前的郑之战中,交涌命令我们放开一个口子,使得一些老弱秦兵向西逃窜,不仅如此,他还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我们兄弟几个都暗暗发誓绝不泄露。如今战事已经结束,这样做在道义上的确无可厚非,可在当时,我们的动向不再是秘密,大军也有被反包围的危险。都怪我,当时没劝住他。翟璜大人,您知道的,此事一旦追究下来,可就不仅仅是墨刑了。”副将歪着嘴,挑着眉,语气和口吻令翟璜很不舒服。他看得出,在少梁,交涌并不受欢迎。那些所谓的战功可能只是一些人的编造,故意讨他的欢心。毕竟,很少有人不喜欢被人奉承,尤其是孩子的优秀。
两种罪名,哪个更接近事实,或者说执法的官吏更愿意相信哪一个,他完全不清楚,更无从干涉。返程途中,他不断猜想,“难道是吴起的意思?不可能吧,他更应该保护我儿才对。难道是宗主或宗子的意思?自己的儿子竟如此荣幸?究竟涌儿如何得罪了他们父子?”翟璜想去求情,可是此时去见宗主,等于火上浇油。
到了家,翟璜不敢将副将后来的猜想告诉妻子。可即便只是墨刑,爱子受苦,交渺依旧心如刀割。
万万没想到,五日后又传来消息,交涌被劫,守将丧命。翟璜痛不欲生。畏罪潜逃,叛国通敌,这意味着涌儿将永远不能回到大魏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