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瓷碰了易碎的心(1 / 2)
初春,江南多雨,可作诗作画也可作青瓷。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汝瓷釉色青如天、抚面如玉、细滑油润;器表蝉翼纹般的细小开片,釉下的零星气泡,隐现于灯辉下,如晨星稀疏”
木香子读着花顺的文字,有些欣喜有些畅快,“胎与釉结合处红晕微显,七分涵蓄三分雍容,这是山悦轩原创汝官窑将阴阳调和的美学,恰如其份地施展于孤品之精髓所在。”
文字婉转悠扬,慢慢倾洒在时光里,如果没有这般文字,木香子只能感受老徐日复一日地兜转在工厂里窑炉边,一个时而沉默时而怨气连连的身影,没有半丝美感,什么美学、孤品,她见的全是粗拙丑态。
“山悦轩作品,力求重现宋朝汝官窑烧制工艺,于出窑那刻,此起彼伏的开片声蔚为壮观,且每件器皿在使用过程中,仍会陆续开出新片,甚至持续十年以上。”
多么神奇,木香子原本觉得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一下子从文字里得到充实,这些年她没日没夜的照顾老徐,还听他各种挑剔,从为煮一碗面,熬三小时的汤,到满桌的徐氏创意小菜,都在老徐教念咒般的指导、训练完成。
“每一器都是活物,有灵性有情感,会在主人使用过程中不断变化,直至绽放完美的开片。若拥有数件山悦轩汝窑器,在夜深人静之时,甚至会听到”嘣儿“开片的神奇之音,煞是勾魂!”
洋洋洒洒花顺的笔触让木香子提起了神气,细想每一道工艺,木香子也在老徐的指导下参与,尤其是配釉色、调色、上色烧制的过程,耗去了她一半青春,而另一半青春是用来纠结和对抗的。
“不行,全部倒掉重来,”老徐站在日光下看着木香子上色,目光严峻,“这次还是有点偏,烧出来肯定不行。”
“差不多啦,我觉得已经很接近了,再说了,烧的过程还有很多变化,说不定就行呢。”木香子十分不耐烦,光调色已经花了三天,马上临近交货期,她心急如焚。“我们现在做的是产品,不是藏品孤品,想想工人要吃饭呢,这样磨到什么时候。”
“不行就是不行,哪那么多废话。”老徐重重地在纸上写下调整配方,“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转过身离开,“调好后再叫我!”
留下木香子在原地形如枯槁,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抽干了她的血液,抽干了曾经充满浪漫情趣、奇思妙想的艺术血液,如今却被这样一个男人拖入了万劫不复?
记得那年他们相遇,木香子还在上海读研,青春的蓬勃热情、西北风的辛辣爽朗、艺术生的细腻敏锐尽收老徐眼底,每时每刻都触动他毫无保留地送上诗歌情话和体贴入微的关怀,他们在爱河里朝夕相伴、潮涨潮落,直到被台湾来的一通电话激醒。
原来是和老徐分居多年的妻子来催两个孩子的抚养费。老徐没有忘记,但是无法面对,妻子不仅是缺钱,更想把他唤回去。当时来上海打拼的老徐,正经营着一家画廊,事业上久久不见起色,日子也渐渐窘迫。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台湾汝窑大师骆青山的唯一爱徒,他总是对木香子说他要重振汝窑技艺,在大陆生根开花。木香子被他诗一样的语言摄住了灵魂,“余生只愿与君度,情深不负,你做羹汤,我制青瓷,烟火里谋生,诗意永相伴。”
冲着如此美好的生活愿景,木香子在心里种下了执念。可过了许久,也不见老徐有任何行动,她就奋笔疾书讨伐原配,那种劝离的洗脑攻略不亚于当年国军劝降,最终原配敌不过木香子雪片一样的信件,也敌不过老徐一去不回头,僵持数年后终于走完了法律程序,只是老徐领回自由的同时又多了几项债务。
随后他们搬到太湖边一个安静的小镇上,那里房租低廉,空气清新,可以安心做青瓷、研究汝窑文化,还可以做产品还债增收。老徐建议将“山悦轩”作为他们的创业品牌,为了纪念去世的师父骆青山,希望自己用尽毕生精力去完成师父遗愿,令其愉悦心安,木香子欣然同意,那时候的她沉浸在爱情的美好幻想里,整个身心都围绕着他,被他融化,被他风蚀,被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