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 回府(1 / 2)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由于成德皇帝公务繁忙,便没有将柴锁父子二人留下共用晚膳。皇子返京,皇帝留膳,自古以来就是天家的传统,不管是因为多时未见产生的思念之情,还是单纯的政治意味,在此情境下几乎没发生过皇子不留下一同用膳的先例。
但这次柴锁的返京确实撞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时间。位于江南的南唐近期蠢蠢欲动,其布置在唐周边境的水师左右大营在南唐水师总管李元庭的带领下向后周南军发起了小规模的骚扰行动,双方在荆湖一带发生冲突,导致了后周方面数十人的伤亡。所谓见微知著,成德皇帝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南唐不会无缘无故北上袭扰,更不会不顾自家信誉,毫无根据地就撕毁两国签订没几年的合约,哪怕是打算停止北贡岁币,也不至于动用水师的力量。此番动作,更多的是在探查后周南军的力量布排,吸引后周朝廷的目光,同时反映出来一件极有可能已经发生的事情——隔着大老远的金国大定皇帝完颜雍和南唐隆武皇帝李庆和暗中结盟了!
南北同盟,不得不防。金国强劲难敌,河东军嗜血好战的名头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伴随着一次次的南下侵略,深深扎根在了周人的心中。南唐虽偏安一隅,但挡不住人家钱粮富裕,人口繁密,兵源充足,甚至在对工部进行了大量财政投入和匠人地位的慢慢提升后,南唐的精锐们已经配备上了初代火器。威力大小自是两说,那打起仗来对面火光连天、炮声振聋,气势上可不就输给人家了?
于是乎,察觉到南北动向的成德皇帝最近头发掉得厉害,形势之严峻让他不得不在公私之间选择了公事,将向来看重的亲情很是忽略了一段时间,惹得皇后娘娘不住地埋怨,但国家危难就在眼前,也不好在明面上说些什么,只能自己私下里默默地抹泪。
偏偏在柴锁回来的这日,南北两边的军报和政务劄子刚刚呈送到皇帝面前,诸位重臣和太子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通知,并且被紧急召入垂拱殿议事,也就有了柴锁父子刚进宫时看到的场景。成德皇帝为了和柴锁交流已经腾出了片刻的时间,如果再将处理紧急事务的时间用来和柴锁父子吃饭,那这顿饭吃得也不安心不是?
“父亲,方才在大殿之上,您还是太急躁了些。”回府的路上,柴迁强忍住坐轿子的头晕,对柴锁道,“光从气势和谈吐上,太子确实是压了您一头的……哎呦!”
柴锁收回拍儿子脑袋的手,道:“这事情是能在轿子里说的?口无遮拦……唉,我这二哥自小强势,兄弟几个受他打压得还少了?一来二去的,在他面前说话做事,也便都不太自在了……”
柴迁见状,笑道:“父亲莫要担心,先想想今晚吃些什么吧,最好是来些肉食缓缓疲。清风楼的白炸春鹅现在最是好味,高阳正店的润熬獐肉炙也是汴京一绝,还有南唐传进来的拨霞供(涮兔肉……”
说着说着,康王回府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康王府前的大道。按照周礼,亲王出巡外务,返京回府的时候应当在府邸所处街道的入口处下轿,携众步行入府,以示放下身段,与民并无不同。柴锁父子稍作整理,便下了轿子,大步朝着王府走去。
而康王回府的大长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喜欢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挤到街道入口处,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好像想看看这位刚刚从北边回来的王爷是个什么样子。
有几个本来就住在附近,以前也见过柴锁父子的店家,正跟边上啃着包子的民夫科普着康王的事情。
“您瞧,那位大步流星、器宇轩昂的便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子康王,刚从北边巡政回来,风尘仆仆的,刚到京城就回府,想来跟家人分别日久,想念得紧了。”
“胡说,方才人家走的那方向,哪里是从城门口来的?分明是从宫里出来的,肯定是一回来就进宫面圣去了。”
“就是就是,人家皇子巡政,回京必然要先去给圣上呈送理政劄子的,还得阐述一下治政心得,若是直接回府,怕不是明日便被贬出京了……”
“这话说的,老哥是有几个头够砍的?私下喝了黄酒说说便罢了,怎敢在此处狂言……”
“诶,康王边上那个,是他家大公子吧?”
“老兄好眼力,那位正是康王府世子柴迁。瞧人家那身子骨,看着硬朗得紧,据说这次回京后便要去从军的。”
“从军?上一个从军的世子还是当年龙潜时的圣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