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一零 御马(2 / 2)
而在那面巨大龙纛之下,成德皇帝坐在轿子当中,轿子左侧是吴王柴锁,右侧是吴王世子柴迁,父子二人驱马并行,显然是得了皇帝陛下青眼。
再仔细瞧瞧柴迁骑着的那匹马,通体雪白,不是先前皇帝陛下所乘的玉逍遥又是哪匹?
至于为什么没有将玉逍遥赐给看起来功劳更大的吴王殿下……说来也巧,柴锁所乘的那匹同样是御赐的骏马,名唤好头赤。这匹同样是宫中御马后代,早前曾犯诗案的苏轼曾为其作诗一首,流传至今,更显得这好头赤之珍贵。
一左一右,相伴而行,各驰御马,怎么看怎么显得后面跟着的太子殿下有些灰溜溜的……那可是一国太子!
成德皇帝面色阴晴不定,心情也不知道如何,叶昆罕见地私下传信与众臣,让大家一路上若无要紧之事,切记不要上前打扰,不要窃窃私语甚或是大声讨论什么,徒惹皇帝陛下不快,到时候大家伙儿都吃不了兜着走。众臣会意,加之前头景象实在离谱得很,因此事事全靠眼神交流,多余的声响半点也不敢发出,于是还发生了刘嚣找旁边的富以道讨点水喝,结果被对方会错意直接塞了个连油星子都没有的素饼过来之类的奇葩事情,被一旁的记录官一件件录进,多年后也成为了研究后周奇闻轶事的珍贵史料。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先皇御马三千匹,仗下曾骑玉骆骢。金鼎丹成龙亦化,圉人空栈泣西风。”
兀地,从路旁田地里冒出一个年轻的声音来,开口便是一首诗,引得闻者纷纷寻声而望。柴迁离得近,听到这首诗后脑子登时轰的一声,闪电般锐利的目光当即锁定了发出声音的那个年轻农夫,语气却没有太多变化:“你是何人,可知此诗是谁写的,怎敢在此胡乱吟诵?”
“这是铁冠道人所作,至今读来,依旧朗朗上口,引人深思,为何是胡乱吟诵?”那年轻人,也就是方才脑袋被按在土里的王初平昂然相对,“铁冠道人犯了诗案不假,可其人之诗才难道就会因为一案而被否决吗?此诗乃是其人为《龙马图》写就,那龙马图中好头赤,此时不就在那里吗?”
说着,王初平全然不顾浑身颤抖着拉住他裤架的王英,潇洒往柴锁身下一指。后者登时变色,怒容骤显,虎目圆瞪,丝毫不打算给这个鲁莽的年轻人一点面子。柴迁同样惊怒莫名,须知道,苏轼虽然是文学大家,诗作非是常人可及,即便放在千百年后也绝对是华夏之瑰宝。然而如今情势,就是诗案已被定性,犯了就是犯了,难道因为其人文采过人,就要饶恕他的罪过吗?
“苏子瞻文风绝佳,即便放在当今时日,恐也当为众文人之首。”就在众人打算驱赶这个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时,轿子里淡淡传出一道声音来,所有人当即停手,就连骑在两匹御马上、看起来应该是两位尊贵的宗室中人的男子也都顿时收敛面容,变得庄严沉凝起来。
想来这其中应该就是那位声名远播的成德皇帝陛下了吧……
王初平想着,也不忘朝轿子行礼拜道:“草民王初平,参见陛下,吾皇圣恩隆德!”
“王初平……你既有学识,又有胆魄,为何要在皇庄耕作,不去考取功名?”轿子里的人幽幽来了一句。
王初平闻言一怔,当即回道:“回禀陛下,草民白日耕作,夜晚持卷,如此已一年有余。既可免于体力匮乏而头昏眼花,又不会落了知识,如此甚好!”
王英心中已经在骂娘了,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将这个小子带出来,就该让他在家里读书。这下好了,顶撞了皇帝,还能落个什么好处去?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一次遇到皇帝的机会,竟然读了一首犯了诗案的那人的诗,真真是……
“确实甚好……”轿子里的人语气变得有些惊讶,旋即又转为淡然,“耕读耕读,你倒是全用上了……明年开科,朕要在榜上看到你的名字。”
言毕,未等惊喜过望的王初平出声,整队人马便呼啦啦又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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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盖陛下发钱以本业贫民,则曰‘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课试郡吏,则曰‘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则曰‘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陛下谨盐禁,则曰‘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他触物即事,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讥谤为主。——《元丰续添苏子瞻学士钱塘集》舒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