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龟虽寿(1 / 2)
司马景紧紧掐着二麻的脖子,就像掐住一只鸭子,用力摇晃起来。
“主人,你,说过,不害我的。”二麻一个劲告饶,手中缰绳一松,马匹当即发出一声嘶鸣,突一加速,险些就把两人颠飞。
司马景自然不是想杀二麻,只是一时情急之下忘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他和自己那些基友,一言不合就互相开掐,这才松开双手,稳住身形。
二麻被他吓得够呛,好歹稳住缰绳,这时左侧一人呼哧呼哧骑上前来,声音沙哑道:“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景连忙将手收好,回头看去,只见郑袤疲态尽显,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蜡黄蜡黄的,气喘吁吁,不像是在骑马,倒像是马在骑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得经受这般颠沛之苦,想想皇帝也是真不人性,当即随口答了一句:“没事没事,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吧?”
郑袤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润了润喉,方才说得出话来:“老奴马上通报下去。”话音未落,他那亲随随即驾了一声,骑上前去,叫住领队两人,车队方才随之慢了下来,就此停住。
司马景跳下车来,没有整理衣冠,首先去扶郑袤,谁知郑袤虽然看上去文弱,性子却很倔强,极力推辞:“主人切勿折煞老奴,哪有主人扶下人之礼?”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在司马景的不断坚持之下,他才好歹接受,在司马景的搀扶之下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缓缓下马,站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站开一步,对着司马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司马景不由一呆,定定站在原地,被郑袤这种士大夫阶级对于礼的独有执着打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礼,只觉周身酸痛,被车颠得头晕脑胀,浑不舒服,推己及彼,郑老一介儒生,还是骑在马上,这番滋味定然更不好受。
“您老今年贵庚啊?”他一面问道,一面想要扶郑袤到车上休息。
谁知郑袤仍是退了一步,站得笔直,整理一番衣冠之后,方才正了正色,用更加饱满的声音答道:“回主人,老奴今年八十有四。”
司马景一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郑袤最多不过六十出头,难以想象,在四五十岁都算高寿的古代,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仍能骑着马,远赴塞外,这需要怎样的一种决心和毅力?
“为什么一定要派你来呢?”司马景突然有些怨怒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这简直就是没有人道,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就算放在现代也早该退休了,这不是成心让人一去不回?又或者,他真就没打算回去?
郑袤却是释然一笑,静静看着漫天繁星,目中自有一番说不出的澄澈透明,忽而吟咏起来:“神龟虽寿,猷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他不咏还没什么,这一咏,司马景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无可抑制的悲壮之情,这种情感绝非拿起诗词声情并茂朗诵一番所能表达,也是直到此刻,司马景才算真正知道,诗歌诗歌,当以歌之,仗义抒情,诗以言志,不正是传说中的魏晋风骨?
司马景更觉肃然起敬,在他听来,这首诗歌已非曹操专属,而是郑袤之志,可惜他无法记下音律,心中暗自在想,找时间真该让郑褒教自己唱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