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今日请诸位前来,为的是昨夜塘驿之事。关于此案经过,先前我已让人将那边今早传回的鸽信报与诸位知晓,这里就不再赘言了,说说我的想法。总而言之,昨夜里死的是武营侦骑,跑的是朝廷钦犯,案子不小,接下来势必会有一场大热闹。虽然查案是官府的事,咱们不应插手,但有些东西,咱们不可不防,尤其此案事涉禁兵,之后保不齐会有人借机发难,往我严家头上泼脏水。秋寒——”说到最后,夏继瑶目光一转,看向站在自己下手处的一名青年男子。
“属下在。”男子应声上前。
此人名叫赵秋寒,只见他容貌清俊目光幽邃,姿仪风流卓然拔群,一身龙胆紫的圆领袍虽衣领外翻略显轻佻,却是眼下国朝男子最为时兴的穿法,看起来十分潇洒,与亭内同僚们一比,竟隐隐有种鹤立鸡群之意。
“州府那边可有消息?”夏继瑶问。
“回小姐的话,那边方才递了条子过来,称午后孟大人曾召集一众属官前去商议案情,因是闭门议事,具体内情外间不得而知,但依诸位大人离开时的神情来看,怕是未能议出个什么章程。”赵秋寒抱拳回道。
“料来也是如此。”夏继瑶闻言嗤道,“什么‘商议案情’?分明是投石问路。一次过手几十具私造弓弩的大买卖,事先竟能不漏半点风声,要说没有某位大老爷暗中照拂,只怕鬼都不信!孟弘文此人向来谋定后动,正式查案前总要先试试水深水浅、有鱼无鱼。如此也好,既然他不急于出手,咱们抓紧时间,务必抢在官府之前查出那批涉案弓弩的来历,防患于未然。”
话音落下,众人齐声应是,赵秋寒再次开口。
“小姐,属下还有一件怪事禀报。”
“怪事?”夏继瑶重新看回自己手下的头号心腹。
“据悉,咸宁坊有家铁器铺子于今日早间意外走水,因事发突然,火势漫延也快,其掌柜不及脱身,与店内工匠伙计合计三十五人尽数殁于祝融之口。”
“此事怪在何处?”夏继瑶微微蹙眉。
“回小姐的话,属下以为,此事蹊跷有四。失火的陈记乃是城中买卖最大生意最红火的铁器铺子之一,此其一;近日雪大天冷气湿,房屋过火不易,此其二;陈记乃是前店后作坊的格局,而火起后竟无一人逃脱,此其三;至于最后一处蹊跷——”赵秋寒有意稍作停顿,微微抬眼迎向夏继瑶的目光,“火起之时,恰为公孙飞鸿进城后不久!”
此言一出,亭内众人无不为之错愕当场,而夏继瑶一双凤目更是陡然转冷,眼底隐现厉芒,随即冷笑转身走去栏前,如男子般负手长立眺望亭外湖面,良久才结束沉吟,头也不回地问道:“陈记的幕后东家是谁?”
赵秋寒缄口不答,其余众人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
“你们都不知道?”夏继瑶又问。
依旧无人回应。
“我明白了。”夏继瑶哂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忽然切齿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真当皇帝手里没刀么?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当初驰州区区四县民变,朝廷竟派左威卫大将军杨开世亲率本部人马前去镇压,为何?那可是左威卫!京师十二卫之一,精锐中的精锐!杨开世更是国朝继我外祖之后最能打的名将!这哪里是镇压乱民?分明是防我严家!如今杨开世还大马金刀地坐在驰州没走,这等敏感时节,他竟还敢掺和那些毁家灭族的买卖!实在该死!”
“小姐息怒,依属下之见,如今陈记已然化作白地,就算有人铁了心要一查到底,也是死无对证,您又何必为此担心?”见夏继瑶盛怒已极,有人赶忙出言劝解。
“死无对证?呵——你们可知,在皇帝眼中,有些事根本不必讲究证据,只一个‘疑’字便已绰绰有余?”夏继瑶无奈叹道,“禁兵这东西,寻常百姓一旦粘上都是轻则杖徒重则杀头的罪过,官员勋戚若敢如此,那些咬人一口必定入骨三分的言官们立刻就会将‘图谋不轨’的大帽子给你扣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