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榜样的力量（1 / 1）
一个消息在村里爆炸了：一队的朱印江考上了北河大学机械系本科，去年他姐姐朱红艳考上了北河师范大学中文系专科，是全村考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全村就这一户姓朱的，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尤其是朱印江还是本科，这下子村里的话题就没别的了。两个婆娘凑到一起，就开始聊人家老朱家的孩子从小是多么多么懂事，上学是多么多么用功，学习是多么多么的优秀，羡慕嫉妒的味道二里地之外都能闻到，转头又哀叹自家孩子一天到晚不着家，作业也不写，四年级就留了两次，不要说大学，五年级恐怕都考不上。
队里政治局会议也在讨论本科毕业的好处，有的说会分配到政府，有的说有机会出国留学，也有的说会被分配到南方的大企业挣大钱，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在他们眼里考上大学就是一步登天，反正旧城县这个小地方是容不下这些大神了。还有的说起上大学不用掏学费，学校还给补助，吃的也好，住的也好，哪像上初中高中，学费不少，学生还受罪，老朱家姐弟俩算是逃出苦海了。
尽管现实和村民代表们的美好想象有一定的差距，不过那时候大学生特别是本科生的含金量的确很高，除了八九年毕业生有点倒霉，一直到九五九六年，大学毕业生分配的工作都是非常不错的，鱼跃龙门可不是说说而已。不过，那时考大学也是相当有难度，整个旧城县近千名高三考生，算上大专一年也就能考上一二十个，录取率连百分之五都不到，逼得很多人只能降低目标考中专，成为那个时代特有的现象。中专和高中除了部分专业课，基础课是一样的，相当于为了拿到中专毕业证又复习了三四年高中课程，要不是当时中专也分配工作，投入产出会要人命。
那时候大家都不太富裕，老朱家也就是普普通通种地的，虽说当时上大学花不了多少钱，可两个大学生的开销也超过了他们家的承受能力，朱印江他爸为此到亲戚家四处借钱，这种钱一年半载还不上，所以只能向至亲朋友借，村里就他一户姓朱的，可想而知借钱的艰辛。好歹最后借到了钱，没让他儿子为钱发愁。
啥时候上大学都不容易，就算不收学费，饭费书费路费，很多家庭都承受不起。只是那时候大学毕业的钱景是后世不能比的，有了奔头，就有砸锅卖铁的动力。
放假在家，成功妈这些天也发动了唠叨攻势：“成功你可得好好学习，以后要是考上大学，也能像朱印江他们一样，国家给分配好工作，你爹妈可没啥本事，你要是考不出去，也得像我们这样受苦受累的种这点破地，当受穷的脑袋。”成功立马点头表决心：“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你看我这不是在做暑假作业嘛，你儿子啥样你还不放心。”“那倒是，这些日子感觉你懂事多了，平时也不出去瞎跑了，你身体不好，少出去跑，多在家呆着学习才是正道。”“是，我以后尽量少出去玩，学习完了我帮你干活，你儿子马上都四年级了。”“要是你大学毕业分配进政府上班就好了，跟前街冯老四那样当个干部，哪怕不是官，咱家也就不受窝囊气了。”
农村人没见识，就觉得的上学当官最好，最踏实。好吧，从长远看，这条路确实最稳当，哪怕到穿越前，考公务员的大学生也是如过江之鲫，千难万难。至于成妈说的冯老三，大名冯春华，八五年考上了地区一所中专，算是全村第一个考考学出去的人，虽然跟大学生没法比，可八五年上中专也是相当厉害了。去年毕业分配到了隔壁乡政府，虽然权力不大，挣钱也不多，依然是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这个冯老三兄弟五个，没有姐妹，那个年代家里有五个儿子，没被饿死就算幸运了。冯老头为了养家也是费劲了心机，成功听奶奶讲，他为了全家能吃饱饭，偷鸡摸狗什么都干，好多人家丢东西都怀疑是他偷得，可是没抓到把柄，也算是个人精。那个年代都是为了活着，不偷就会饿死，用罗翔老师的话说，饿极了我连熊猫都烤了吃，何况偷点东西。丢东西的恨死他，没丢东西的无所谓。
冯家奶奶是个备懒货，抽烟喝酒，五个儿子饿的嗷嗷叫，她做饭先吃饱了再说，有时候家里母鸡下了个鸡蛋，她不说攒着卖钱，立刻就炒了喝酒，真是没谁了。家里脏的像个猪圈。一个家庭要是没有个好婆娘持家，日子肯定好不了。不过冯家基因强大，孩子们从小不知冷热，饥一顿饱一顿的，照样个个壮如牛，去哪说理去。冯老头那时天天和老婆吵架，吵急了就动手，把媳妇打的满地滚，村里人也不劝，都在旁边看热闹。
就这样冯老三上到了高中，她妈早就不愿意他上学，他自己咬着牙硬上，上高中的时候，走八十里路去学校，大冬天的没鞋穿光着脚，没有棉裤就穿一条单裤，大小伙子冻的鼻涕长流，就这样人家也不生病，成功有时都自我怀疑是不是地球人，不然人家那样都不得病，自己天天猫在家里睡热炕却总是感冒咳嗽？
后来快过年了，老师实在看不过去，给了他五块钱让他买双鞋，他没舍得买，向同学要了一双破鞋穿，五块钱留着买饭吃，一天八分钱，可以吃到毕业。成功家乡有好多家庭困难的学生，不管是以前还是往后，就没有比冯老三再苦的，有爹有妈，家里也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上学上成这样，真是魔幻。
不管怎样，人家熬到了毕业上班，对父母也还行，尽到了做儿子的义务。就是他父母死的时候，成功没看到冯老三掉眼泪，似乎眼里还有那么一丝高兴的意味。
朱红艳后来分配到经济日报社，后来做了一个主任，朱印江分配到了没改制的长城汽车厂当技术员，改制后到浙江一个分厂做了主管，姐弟俩日子过得都不错，当然也没有大富大贵。朱家老两口在老家自己生活，老了干不动了，又受不了城市里的生活，住楼房上火，儿女只好在老家附近找了一所敬老院把老两口安置了。就像刘强东东哥，老爸离不开江苏老家，就想打鱼，你是首富也没辙。
自此以后，党家堡全村的学习氛围一下就变了，以前上不上学都无所谓，家长也不太在乎，不上了回来种地，或者出去学门手艺，现在可不行了，不上学打着也得去，学校里老师都不用管，学生之间自己较劲的厉害，作业都不用催，早早就写完。上课都不说话了，认真听讲，做笔记，全成了好学生。这种风气一直持续到后世，每一年都有很多孩子考上大学，而且大学里都是认真学习，毕业了都能找到好工作，没几个因为贪玩找不到工作的。跟东峪其他三个村相比，党家堡的大学生比例至少高了四五倍。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八九年一队有一百二三十口人，经过了几十年人口流失，年青人多一半都考学走了，在外边安家落户，到了成功穿越前，队里只剩下五六十口，进村无人问，离家无人知。原因各不同，结局都相似，中国山区农村的衰败是不可逆转的。
成功不想过成老朱家那样，父母老了住敬老院。学还是要上的，不过不强求，考上了就上，看不上也无所谓，影响不大。尽量不影响成爽的求学路，让他像前世那样上学工作就挺好，平平安安的才是福。
父母和子女就是一段还不清的孽债，没法说清对错。父母精心照顾，儿女上进孝顺，那自然最好，可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遇不上好父母，儿女就只能凭命闯，可能早早夭折，也可能称宗做祖。父母遇上没出息的儿女，就要想开点，只要儿女孝顺，两代人互相扶持，平常日子也幸福。
村里有现成的榜样，成功想着这几年多陪陪奶奶，让她生命的最后岁月能心情好点。希望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多给他孝顺的机会。成功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始有计划的锻炼身体了，这样才有可能走在父母的后边，这也是他穿越后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