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土匪窝（1 / 1）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几天时间，尤老大在山上过的是度日如年、坐立不安，他的心都快急烂了，他能想象到自己这么多日子没音讯，根生母子俩和刘老九一帮人肯定急坏了。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自己还没打听到大宝的下落，二当家的还没找自己说事，自己还不能提下山的事情。

转天，轮到凤九值守巡山，原本这项任务轮不到他这个级别的执行，只是他几次下山送信，孤身搭救被尤老大逮住的兄弟，后又带尤老大上山，经受住几重考验，配合二当家演戏在众人面前立威，二当家格外开恩，特许给他替自己午间巡山的权力，因为大中午的二当家的要午休。这在山上众人看来，就意味着凤九已经被重用，离提拔升级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一群见风使舵的小崽子开始跟在凤九后面“九爷长九爷短”的奉承着，捧得凤九眉开眼笑，真以为自己快成三当家的了。

尤老大说整日在屋子里憋着心慌，想透透气晒晒太阳，凤九同意了，他这天跟着凤九在山上巡查，一行人吆五喝六快走到后山时，凤九让尤老大回去歇着，尤老大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到：“听说带上山的肉票们都关在后山？”“对，都关在后山，后山背面就是万丈深渊，鸟飞过去，猴子爬不过来，关在那里放心，人一个都跑不掉。”凤九走出一身汗，敞着小褂，腰里揣着一支手枪，一手扶着枪，一手拿着跟小棍子在空中挥着玩，身后几个崽子簇拥着。

“我上山这么久了，你也不带我认认路见识见识？难道还怕我抢走一个割耳朵炒菜不成？”。尤老大故意揶揄道，凤九一听这话也乐了：“你当这是在你家菜馆呢？你抢一个试试？也罢，趁着今天九爷心情好，带你去开开眼！走着！”

“那，后山能关多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关在一起吗？”尤老大边走边问。“不是，嘿，既然你这么感兴趣，等会就走近些自己看，只是我提醒你别犯恶心才好！”凤九和后面三个小崽子交待了几句，带着尤老大并一个贴身的小跟班一起从小路绕去后山，有代二当家巡山的凤九在前面引路，尤老大又有通过令牌，自然一路通行无阻，过了两个哨卡，三人这才来到后山“牢房”跟前，“牢房”映入眼帘的瞬间，尤老大就惊呆了，他原以为被土匪绑上山的“肉票”集中关押的情形应该和当年逃荒时灾民集中住在救灾棚差不多，但真正走到近前看在眼里，却傻眼了。

眼前的“牢房”是一道石壁上天然形成的通道，狭长逼仄，就像是有人在山峰石壁中铲了道梯田似的，更令人称奇的是每隔两三米，就有有条垂直的石柱横在通道上，把这条长约五十米的通道生生分割成几十个小坑洞。土匪在外面一层加固了木板，就这样把天然的石坑道打造成了关押“肉票”的牢房。

走近坑道，阵阵难闻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捂住鼻子不敢大口喘气。因为坑道就是天然的石洞，极其狭窄，正常身高的人蹲着，头顶都会碰到石壁，更别提能站起来了，每个坑道里放着几个破碗，每天有人负责往碗里扔几个馒头，倒点水投喂这些“肉票”，吃饭喝水都靠抢，要是遇上手脚不利索抢不到的就只能饿着肚子了。坑道里连便桶都没有，肉票们大小便都只能在坑道最深处，所以弄得臭气熏天。

有几个坑道里躺着几个人，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尤老大细看那几个人或是少了一只耳朵，或是缺了几根手指头，不用说尤老大也明白这些就是被割下身体零件送到家里催逼缴纳赎金的“死肉”了，家里一天不赎，就多受一天的罪，如果没等到家里筹齐钱就死在坑道里了，尸体就会被扔到后山山涧里，真正惨绝人寰。

尤老大一路心惊肉跳的走过去，依稀能看清一些人的表情真正是面如死灰，这个天然牢房就像一个屠宰场，而这些“肉票”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不知道还以为是一群死尸躺在里面，景况诡异凄惨，饶是尤老大胆子大，此时后背也是冷汗淋漓。每个坑道里的三三两两的“肉票”都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个个衣衫褴褛，有的已经衣不蔽体，也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关了多长时间了，有一个坑道地面上还有血迹，里面单独关着一个“肉票”，这个人穿着一身学生的制服，衣服上血迹斑斑，灰头土脸的，只有一只右耳，左边原来耳朵的位置只有一小团凝结的血疙瘩，耳朵已经没有了。这个人低着头不说话正用手刨地，地上都是血痕，手指头上也已经血肉模糊，凤九告诉尤老大，这个人就是上次被割了耳朵吓唬他的乡下万财主的公子，听说家里一直不来赎他，加上上次被割了一只耳朵，整个人有点疯疯癫癫的了，每天也不哭也不闹，就是用手刨地，一直刨到手指头血肉模糊也不叫疼。

尤老大忍住慌乱和恶心，鼓起勇气问凤九：“这些人都来了多久了？怎么家里也不来赎回去？”

凤九撇撇嘴：“这事要分开说，一来是山上有些半路出家的崽子，不大懂行情，下山一趟绑回来的都是大人，像什么地主、地主老婆子之类的，都是这些新手趁地主下地查佃户或是地主婆子庙里进香时候半道下手给绑来的，他们觉得自己还挺能干，绑回来的是块肥肉，其实这倒难办了，像绑了个老地主的，家里有儿子的，万一碰上那不孝顺的，巴不得老地主死在山上，他好继承家产，如果家里有好几房老婆再生出好几个儿子的呢，全都忙着争夺家产，更不会管老地主的死活了，所以对赎不赎地主老子不大上心，价钱方面也是讨价还价压得死低；要是绑的是地主老婆子呢，家里当家的老爷如果还养着几房小老婆，那可正是遂了他们的心意了，就算老爷想赎，小老婆们也会哭闹说钱花了人也救不回来，老地主心疼钱也就不会来赎了。真真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样的事我见得多了。就这样，我们还得每天喂肉票吃食，管吃管喝生怕人死在山上了！”说到这里，凤九贼笑一声：“要是上次你扛不住被那三个家伙带上山，估计也是关在这里受苦！”

尤老大已经顾不得想上次的事，他指了指万少爷：“这个上次割了耳朵的地主家少爷怎么也没人赎？他爹娘不要他了？”尤老大不解的问到。“嗨，你说的是万家大公子，还是万财主家的独苗，不好好的在省城上学，非跟着学生闹革命，回家动员他爹开仓救灾，背着他爹把家里粮仓里的粮食都捐给灾民，被派到山下的崽子们看到觉得是个肥肉给误打误撞绑上山的，后来才知道他爹因为他放粮赈灾给气的中风倒在床上不能说话，他娘早就死了，家里管事大权被管家和二姨太把持着，两个黑心肠的串通一气就是不交赎金，还一个劲的压价……要我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救人，估计还巴不得万少爷死在山上，都说土匪心狠手辣，其实这些人昧着良心害起人来才更狠呢！”

凤九说话时，尤老大注意到万少爷停下了刨地的动作，眼睛死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恐惧、哀伤、求助……不知怎的，尤老大一阵心慌，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三省交界之处的深山古刹之地会有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炼狱？把一个好好地学生娃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里不该叫天堂寨，应该是鬼门关才对！凤九见尤老大不说话，以为他怕了，就说了句：“嗨，都说了让你不要来看，你非要看，看完怕了吧？走，该回了！”示意尤老大回去，尤老大回过神，他想到大宝的处境，实在是担心极了，他小声的问到：“你们上次说的那个赵家的孩子怎么不在这里？那孩子不会已经？”

凤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他们，压低声音说：“小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再穷再抠的家里都会想尽办法赎回孩子，所以只要是绑了孩子上山，不出三天就会有人来赎回，那个赵家的孩子不在这里，这里不是孩子待的地方，那孩子在鬼脸和尚那养着呢！”

“鬼脸和尚？”尤老大想起了上山那天在大殿之内撞见的那个只有半边脸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