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又有两个——或许是三个——人的故事(1 / 6)
“我的经历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我就是想说出来。”白雅歌这样说。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柔弱的女人,我隐隐猜测到她原本并不愿意嫁给死老鬼,可是——凡是都要说个可是——有了我她不想提起原来的事,我当然也不会去问那个死老鬼,所以总是寻求母亲的一些亲朋了解当时的情况。”
“我母亲大约就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没什么钱,但是长得漂亮,学生时代就有许多人喜欢——包括我那个当时还在做混子的死鬼父亲,他俩是邻居,小时候或许有点感情,但是长大以后母亲似乎就越来越不喜欢他的不务正业,渐渐疏远了他。但是他和其他追求者不同,他直接强上了,于是就有了我。”
“后来的事情都不清不楚的,有说是母亲柔弱而不敢宣扬的,有的说是俩人还有点感情,不愿让男人入狱的,有的说是男人跪下来求着原谅的。但是无论在法律上他们的结果如何,无论经过了多少逼迫、求饶、劝说、隐忍生理上我却出生了,也许他们解决了法律上面的问题,但是我又变成了新的问题。”
“而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他们结婚。不久之后又有了我弟弟。”
“母亲很爱我,这点毋庸置疑。但是那死鬼男人却很不待见我,并不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儿——这是性别上的歧视,还或许因为他因为我而有的种种遭遇:例如必须和母亲结婚——他以为这是束缚了他的自由,当时两家亲属都对他施压而同情母亲,于是后来两边老人去世之后就导致了他经常性、报复性的家暴;还例如他可能觉得我是他冲动、屈辱、肮脏——总之一切他负面事物的外化,或者说是结果吧,他经常骂我都带着‘贱’字之类的。”
“在这种环境下,我学会了反抗那男人的暴力:他在一天晚上回来醉醺醺的,无理由地打了我一顿,我默默受着,几乎习惯了,母亲过来护着我,他便连母亲一起打,我看着母亲低头痛哭,在死鬼回房睡觉之后默默收拾残局,心中突然涌起滔天的愤怒。我回到我的房间——弟弟正在睡觉,我把他打哭了,求着母亲去哄,‘我哄不好,’我说,‘我越哄他越哭,不如我去收拾吧。’母亲同意了。我在她回房间的时候拿着剪刀进了死鬼的卧室,他鼾声震天响,我又回去拿了他的毛巾,用他之前喝剩的酒浸湿,然后捂住他的口鼻。他当然立马惊醒了,我这个小孩力气肯定是被他碾压的,他很快挣脱了毛巾,但是我用剪刀抵住了他的脖子,刀刃已经见血。他那时候颇为惊慌,我也不说话,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应该可以挣脱,但不知道是被我当时的行为镇住了还是喝酒上头脑子坏了,总之他没有反抗。”
“‘妞儿,’他说,他从没有这样叫过我:‘杀人可是犯法的,你也不想看着妈妈一个人带着弟弟艰难生活吧?’我忍受着他嘴里吐出的恶心的酒气,我说道:‘我才几岁,杀人不犯法,你死了更好,我换个爸爸。’我早有准备,先前几次查好了法律,但是一直没有勇气动手,没想到在这次突然的动手我居然能够如此镇静,我现在还佩服着当时的我。”
“我说完就这样看着他,后来似乎是他苦苦的哀求有效了还是我手酸了或者如何如何的,总之我没杀他,很快回去睡觉了。第二天他醒来似乎忘记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那时我就晓得了他就是个软蛋。骂我当然还是有的,但是没有打了,只可怜母亲还是有被打的——但是他不在我面前打,这事还是从渐渐长大的弟弟口中听说的。”
“很奇怪的,在家里我几乎谁也不怕,但是一到外面、尤其是在学校里,总是会变成一个内向的人,而我的弟弟正好相反,他在家里非常内向,平常也就只敢和母亲还有我讲一些话,在死鬼面前他大气不敢出一声,然而在学校里却拉起一帮人,自己做了所谓的大哥。”
“那个死鬼似乎在我弟弟出生以后便时来运转,在外面混得好了许多,一连几次带着弟弟出去见了一些人——这可能就是弟弟害怕他的原因吧,但是我不怕,没觉得他有什么可怕,不过是一个软蛋而已。后来也真是如此,死鬼在外面混得又不好了,可是我那弟弟却不知怎的似乎有了点出息,于是外面一些人便嘲笑他不如自家的儿子,他发气之后只晓得回家喝酒,砸东西,我那弟弟见有苗头就跑出去。我几次拿着菜刀威胁他不要损坏财物,他却不慌了,‘要杀便杀呗。’他这样说:‘反正混成这样了,早晚在外面被别人弄死。’我那时候长大了,法律有约束了,我也不想因为他而葬送前程,于是和之前那晚一样仅仅只是吓唬他一下,没有做出什么事。”
“我多次问弟弟他在外面做什么,但是他闭口不答,我又和他说‘你在外面干什么都不重要,但是你在家里一定要强硬起来,我和妈妈都要靠你保护。’他听了之后没说什么,我却有点生气,觉得他只会在外面出风头,在家里面就是唯唯诺诺的,算什么东西。”
“后来我上了大学,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的,但是我放心不下母亲和弟弟,就在青州读大学了,每周周末还会回去看他们。只是那个死鬼父亲最近经常在外面莫名其妙挨打,后来还瘸了一条腿,更加没有威风了,我弟弟似乎那时候才开始有点走出那男人的阴影。可惜母亲大半辈子都生活在阴影之下,恐怕是走不出来了。”
“再然后呢?我就来到了这里,之前我还在大学的宿舍里睡觉。对了,我大学真没有什么朋友,我在外面的性格可以用‘孤僻’来形容了,也没有男朋友,听说是有人了解到一点我弟弟在外面干的事情,被吓跑了。可笑的是,他们都听到一点风声,可是我这个作为姐姐的却一点也不知道。”
白雅歌在篝火前,有些自嘲地苦笑道。
她早就摘掉眼镜,如今看起来圆圆的脸蛋也非常可爱,篝火跃动的火苗把她的脸照得红红的。
“我没跟外面的别人说过这些,但是我觉得我们已经不是‘别人’了,而是同生共死过的队友,是吧。”白雅歌笑着说:“相当于家人了吧。”
“正解!”喻培云应和道,他还在吃饭,之前的全吐完了。
一旁的小溪还在轻快地向前跃进,满天的星星好奇地看着下面。
“时间还早哦,不如韩姐继续讲吧。”白雅歌问道。
“对哦,”喻培云恍然大悟:“我要听听凡哥的故事。”
“我忘记了,”苏宁安这样说道:“初中以前的事都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