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1 / 4)
熙梁好景,不止一时一季。时过数年,王林仙已作古,但他培植的花草已经从将军府流入寻常百姓家,现今莳花弄草的匠人都开始祭拜王林仙将军的小像,以保佑自己的花草生长繁茂,无病无灾。这件事朝廷没有理会,王将军军功满身,病死西塞,马革裹尸,忠烈可嘉,这么一位可名垂青史的功臣去做他们花草匠的祖师爷不为过。
湘王把玩着手里的王林仙泥像,似笑非笑。民间见过王将军的自然没几个人,所谓捏他的泥像也是杜撰大过写真,匠人凭自己的猜想把他捏成一个虬髯怒发的魁梧大汉,与王林仙真正的模样大相径庭。他们也不想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怎么会有心去培育花草?王林仙他其实是一个儒将啊。
随手将泥像放置在案上,水榭里的舞姬还在咿呀献舞,不在熙梁的这几年,府里养的这些艺伎们也不闲着,排了上百出戏轮番地请他去看,实在是幸福的烦恼。湘王伸手,自有美貌舞姬替他斟满美酒,手里的葡萄酒来自西域,是皇宫里也罕见的纯酿。
他品了一口,皱起眉头,将金杯放在案上,也没说什么,但却明白地表示——他不会再喝第二口。侍奉的舞姬不知做错什么,突然失了笑意,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湘王自然不可能去为难一个姑娘,他含笑将人扶起,柔声细语问道:“今晨出门时我就交代了要丹红酒,为何不见?”
“这……”舞姬并不知情,但她身后的管事很快就出现请罪,“殿下恕罪,您说要备丹红酒招待贵客,属下见客未至,所以……”
湘王摆摆手,“快到了,赶紧将这些酒换下。”
夕阳才落,天边晚霞余晖幻化出绚烂的紫色,有人骑马踏过紫色渲染的石板路,叩响了湘王府的侧门。
歌舞声歇,整座院子空无一人,只有湘王还懒洋洋地斜倚在榻上,微醺的目光流转,那黑衣人摘下风帽,露出一双锐利冰寒的眼睛。
“陛下,薄酒已备,请君畅饮。”他微笑着,指向他对向的坐席,丹红酒香四溢,还是熟悉的老味道。
“从小时候起,朕就讨厌你这双狐狸眼。”殷炎冷笑一声,落座,但不举杯,也不动筷。
“呵呵,陛下说话还是这样尖酸刻薄。”湘王摇头,举杯一饮而尽,“这丹红酒还是阿莳带我喝的,离开熙梁以后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酒了,喝过它以后,什么琼浆玉酿都比不上它。”他顿了顿,眼睛瞟向陛下,“陛下锦衣玉食,怕是不会惦记这市井俗物。”
殷炎没有理会他。
湘王停下喝酒的手,望向皇帝,目光冷峻,不怒自威,“怎么,今日你我叔侄好不容易相聚,也要摆出这副模样吗。”
“……放下闲话吧。”殷炎冷道,显然他一刻都不愿意多见此人。
湘王一愣,旋即又抿嘴笑了,“我知道了,您一定是气恼我今日在诸多亲王前驳了您的面子,没答应赐婚。陛下,我不是外人,是家中血脉与您最亲近的,我也不想隐瞒——我在湘地已有一名属意的女子,在心中予她承诺,此生非她不可,绝无他想。”他有些羞赧地摸摸后脑勺,“下次有机会再带她来熙梁面见陛下。”
“你知道朕来此不是探听你的婚事的。”殷炎打断他,“诸王入朝,议论纷纷,这流言是不是从你而起。”
“这是流言吗?”一改懒散轻慢的语调,湘王的声音突然一冷,“陛下削藩不是已经谋划许久,还需我来明言?”
“……”殷炎望向他,目光对视,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