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灭顶之灾(1 / 3)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穆三阳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醒过来了,但他却一动都不能动。
早听人说过鬼压床,穆三阳心里暗暗琢磨着,这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邪门事儿,但又不敢肯定,毕竟谁也没跟他形容过究竟什么是鬼压床。他感觉胸口很沉,两只手臂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书房里十分安静,在穆三阳一动不动躺着的榻上,连对面池塘的窸窣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让穆三阳开始感到恐惧。要知道,整个穆家上上下下三四十口人,何况还有婚宴的来宾,怎么会如此安静?
对了,婚宴……伴随着恐惧,剧烈的疼痛也从他的太阳穴传来,他是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婚宴上睡倒呢?头晕目眩的穆三阳,试图从窗外的阳光判断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于是便强忍着动弹不得的脖颈、斜着眼看向窗外,这才发现日头已经有些许暗了,而他睡着前,艳阳还高悬在头顶。一整个下午了吗?他越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他的头就越发的疼痛。
但这疼痛并非单纯的坏事,穆三阳发现,伴随着头疼的加剧,他的手指已经重新有了反应,鬼压床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很快,他把腿抬了起来,终于重新站回了地面上。
虚弱、头疼欲裂、仿佛每一寸筋骨都只经得起一次挪动,穆三阳扶着墙上的木头纹路,慢慢挪到了书房门前。
寂静,像是回到了大自然,这哪是他印象里的热热闹闹的穆府啊。
母亲,父亲!穆三阳开始反应过来,于是他叫出声来,但第一声便是失败的,沙哑的,于是他鼓起劲又吼了一声,这次,此起彼伏的回声在园林的一尊尊太石间回荡,没有人回应。
只好走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了,穆三阳打起精神,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躯干朝前厅和玄关走去。
还没走完园林的最后几节台阶,穆三阳便朝左一个圆形拱门后头望了一眼,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他几乎是瞬间腰板便挺硬了起来,汗毛也跟着直立,但这不过是给身体打的第一剂猛药罢了:
那哪里是什么阴影,分明便是一个头朝下、直挺挺躺着的人!
穆三阳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已经忘记了什么头疼和僵硬,他用力把那人翻过身来,却又马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是小六。
只见他七窍流血,口中黄白色的口沫挂得下半张脸惨不忍睹,从脖子到四肢都像茄子一般显示出深紫色,手腕和脚腕都像是用力过度回不来一样,以一种奇异可怖的姿势四仰八叉地冲着天空挺立。小六的眼睛是闭着的,深红色的冷血从两个眼窝里渗出来,看起来已经死了有好一阵子了。
穆三阳愣了几秒后,便忍不住地开始呕吐。起初还只是干呕,后来脑海里不停浮现新的画面,这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胃,只能一个劲地将苦水呕出。脑海里的画面不再是小六的惨状,而是他母亲的、他父亲的、穆老爷的……
他只求这些画面不过是自己夸张的联想,只求小六是被什么歹人袭击了,但他的家人已经逃走了。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那样为什么没人带上他,当然,当他看到穆夫人和穆寅的尸体以同样的姿态和惨状挺立在玄关时,他也完全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他自己却安然无恙。
穆三阳站在平日里自己没少下跪的前厅中央,看着眼前无数具相似的死尸,样貌和记忆几乎是一同模糊了起来,仿佛这些死尸不过是一副副木板罢了,而他则是被穆老爷惩罚了,要将这些恶作剧一一捡起来收拾好,这一天就又过去了。
精神可以欺骗人,身体却是诚实的。穆三阳瘫软倒地,两只眼睛怒视着地平线,中间一截身子在不停地打嗝,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出来了,双脚无法被感知到,就这样像两条面条一样趴在地面上。
“三阳……“
穆三阳听到了叫他名字的声音,很虚弱,但非常清晰,甚至还能从简单的一声呼喊中听到几分中气,这让他也几乎是立即就听出了是谁的声音。
穆慈瘫坐在前厅的木椅上,手肘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撑着全身,让扭过头看过去的穆三阳以为下一秒他就要跌落在地面上,但穆慈并没有,他勉力支持着,但眼神中仍然闪烁着光芒,即便那光芒是残忍无情的,仿佛想要摧毁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