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众里寻他千百回(1 / 2)
山之源头、海之尽头
寻找那片圣洁的土地
我是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
掌心里,酝酿着原始的咒语
孩子盼过年,大人怕过年。不说有钱没钱,就光拜年也成了大事情,一天让人忙不过来。特别是亲戚多的,更是过完十五还在拜年的路上。
老张家里亲戚不算多,贴骨挨肉的亲戚还都是找回来的。罗桂兰更可怜,直接没有一个娘家人,每年过年动不动就发呆。
二十多年前姐姐找到张玉宝后,每年都要走动。后来姐弟俩个商量了一下,一定要找到外家。打听了一下,得和母亲杨满菊娘家在北山一个杨家庄的村里,好像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只是杨满菊走得早,张连长走得更早,加之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杨满菊三周年满后再无人来过。1988年春节,姐弟俩骑着骡子驮着酒和茶专门去寻亲,边走边问,整整走了五六个小时才到。好在山村变化不是太大,杨家庄还是杨家庄,依然贫穷,不少老人们都在。庄子里基本上都姓杨,张玉宝报出舅舅外号“尕黑娃”时,几个晒太阳的老人马上说知道,家就在村头那个湾湾里,还告诉他“尕黑娃”是他俩的大舅杨满金,俩口子已经去世几年了,还剩下二舅杨满银和最小的姨娘杨满梅活着,也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村里孩子们很热情,有的连蹦带跳先去报告,有的拉着骡子就要带路。等他们到二舅舅家路口时,二舅、二舅妈带着两家十五口子人都迎了出来。姑舅、姑舅媳妇的都特别热情,二舅舅和二舅妈更是拉着姐弟俩的手,哭成了泪人,说我们这个妹妹从小最懂事最勤快,没想到命最苦,嫁了两个男人没一个长命的,自己也早早离去了。又说以前生活困难,加上妹妹又走了,也没办法再走亲戚了,没有好好照顾两个外甥,太对不起妹妹了。姐弟俩在舅舅家、姑舅家住了一周才回家。那个小姨娘当年也找到了,嫁在县城郊区的一个村里,生活条件算是兄妹五个当中最好的,如今也七十一岁了,身体还结实着。前几年二舅离世了,几个姑舅还常往来。二舅妈今年已经八十四了,经常对儿女和侄子侄女们说:你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那怕正月里不拜年,有空了也得常走动,人情是走出来的,不走不转,情分就淡了。
按风俗,初二回娘家、初三拜阿舅。罗桂兰没有娘家,初二全家等人来拜年。王尕四俩口子虽然走了,但生前给张玉宝说过,哑巴丫头以后就是他妹妹,让他好好照顾着。哑巴妹妹是王尕四在水磨房分别后的第五年冬天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当时脏兮兮的问不出个所以然,看起来也就七八岁,起个名字叫王元芳。王元芳无亲无友,丈夫黄玉成因为残疾也不受家里人待见,在县城里以收破烂为生,老张就是他们最亲的娘家人。张玉宝俩口子很喜欢王元芳,罗桂兰常说:每次看到元芳,就想到“张影儿”,如果没有“张影儿”、尕四舅这样的好人,谁知道我们这些人还活着没。王元芳一直把张玉宝当亲哥哥看待,每次见面都兴奋的咿咿哑哑的连喊带比划不停。王元芳生了两个女儿,都很健康,而且长的水灵灵的,大的已经八岁了,叫王文玉,随了王尕四的姓;小的已经五岁了,叫黄文燕,随了黄玉成的姓。
初二上午,王元芳一家四口十点多来了。两个小丫头一进门就“舅舅”“舅妈”“大哥”“二哥”“姐姐”叫个不停,磕头拜年时不仅声音格外清脆,还直接把脑门挨到地上,欢喜的天娟左拥右抱、又亲又摸,弄的两个丫头害羞了。张天顺代表父母亲给每个丫头都掏了一百块钱的红包,还给黄玉成、王元芳每个人送了一套衣服。张天顺就是这个性格,虽然张玉宝也有堂兄弟一大堆,而且后面又认了表兄弟一堆,但张天顺就和这个哑巴姑姑亲。哑巴姑姑其实比他大两三岁,小时候和他一块玩过。那时他经常和小朋友们打架,但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哑巴姑姑都会捡个石头或棍子追着打其它小朋友,嘴里不停地大声“啊啊”着,让小朋友们笑话他,弄得他挺没面子。今年回家时,张天顺不仅给父母亲买了过年的衣服,还给哑巴姑姑和马守成各买了一套。哑巴姑姑一见到张天顺就拉着手不停地摇,指指张天顺的头,又指指自己的头,在空中划拉了一条斜线,又拍拍张天顺的胸膛,比划了一个心形,然后向外一摊。张天顺不解其意,天娟在一边抱着黄文燕,笑着说:哑巴阿娘说你以前那么小,现在长这么大了,也多年没看她,是个没良心。张天顺脸上挂不住,手足无措地比划了半天,让天娟代为解释自己这几年在外面漂泊、没有时间回家,又随手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哑马姑姑这才欢喜地拉着他的手,又摸他的耳朵又摸头上的伤疤,让张天顺心里感觉的几乎垂泪。张天顺是初三下午回西宁的,走前还和哑巴姑姑约好下次一定专门去拜访她。王元芳一家呆到初四才回去,说是过年人们酒瓶、纸盒子等扔的多,一天能捡一百多块钱呢。
老张和罗桂兰初三去给二舅舅家拜年,呆了两天后回来了。初五去姨娘家拜年,晚上在王元芳家住了一晚上,初六直接去了姐姐家。姐夫方仁贵刚刚把酒拿出来,赵生花就催着儿子方起德准备东西,去给舅舅拜年、顺便去看看姐姐。方仁贵生气地说:阿舅、舅母还在炕上坐着,你说去拜年,这成心不是赶人吗?老张叹口气说,你们不懂,我姐是担心起秀呢。姐姐也叹口气,抹着眼泪说秀秀命不好,这年轻轻的没了男人,你叫我这当妈的能放心吗?方仁贵更疼闺女,叹口气把酒瓶收起来了。方起德俩口子赶紧准备拜年的东西,半小时后开着桑塔纳轿车送舅舅、舅妈和父母亲过来。按风俗,家里新亡了人,不过周年是不转亲戚的,但其他人可以来家里。赵生花三个人在老张家坐了一会,又去方起秀家坐了一会,方仁贵爷俩回去了,罗桂兰陪着赵生花晚上住在方起秀家里。
吴庆儿死后,村里关系较好的几个年轻媳妇生怕方起秀受了这么沉重的打击,一时想不开做出出格事来,又怕孤儿寡母的晚上害怕,大家一连陪了几个晚上。后来快过年了,赵生花不放心女儿,也过来做伴,罗桂兰也陪了几个晚上。后来方起秀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了,吴老汉打发老二媳妇去做伴,说人人都有家,方起秀现在是我们吴家人,让娘家人天天陪着也不是办法。方起秀虽然泼辣,但也是懂得礼节,嫁给吴庆儿后,因为和大嫂子在一个屋檐下,免不了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发生过争吵,但和婆婆、二嫂子倒是相处的不错。
婆婆马五姐生性也比较刚直,但没有坏心眼,这点倒和方起秀相似,因此比较投缘。二嫂子叫赵玉芳,拐弯抹角扯起来和赵生花还是一家人,要叫赵生花“姑奶奶”、叫方起秀“阿娘”,如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嫁成了吴家的儿媳妇,方起秀只能叫嫂子,但见了赵生花还得喊“姑奶奶”。两人因为没有利害关系,加之是远亲,关系一直不错。马五姐没了儿子,直接失了三魂,每天发呆、抹眼泪,一见方起秀和小孙子更是哭个不停,说自己命苦,活这七老八十的有啥用,还不如让我替庆儿去死。方起秀本来就伤心,婆婆一哭也不由嚎啕大哭,到后来直接不敢见婆婆了。
赵玉芳比较贤惠,一有空就去看看婆婆和方起秀,陪着说说话,或者打发七岁的儿子去陪陪爷爷奶奶。有时候方起秀没心思做饭,她便做好了端过来。天娟回家后和赵生花在方起秀家住了两晚上,回来后说女人真可怜,没了男人带个娃不知以后咋生活,又说二嫂子人真好,每天都要过来转一圈,有啥好吃的都要送过来一点。赵生花见妯娌俩比较合得来,加之快到年跟(春节前夕了,儿子过来叫了两趟便回家过年了。
初八是吴庆儿的“五七”祭日。初七罗桂兰和赵生花帮着剪长钱、印纸钱、煮鸡、蒸馒头,等等,足足忙了半天才准备妥当。方起秀看着母亲劳碌的样子有点心疼,就让她回舅妈家去,说自己已经好多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不能天天让死人折腾的全家不安生。罗刹桂兰见方起秀这样坚持,就拉着赵生花到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