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4)
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出门了。回味起来,仿佛昨夜做了一个美妙的梦一般。说“昨夜”可能不准确,因为入睡时已经快12点了,所以应该说是“今晨”会比较准确。不过习惯上一般都会说“昨晚”做了什么梦,而不会说“今天凌晨”做了什么梦,究其缘由,前者也许确实是入睡得比较早,可能晚上八九点钟就睡了;至于我等:之后才肯把手机屏幕关闭,然后插上电源放在一旁,再左右挪腾几番终才合眼之人,后者的说法可能更为贴切(这种说法将来会逐渐普及也说不定。
不同于以往做类似的梦醒来时感到的苦闷及依恋,今天梦醒后更多的是感到平静,深深的平静。既然是平静的,那或许就不应该说是“感到”了,因为在平静的状态下,对自己头脑中内在的思绪和外界周遭传递而来的信息,并不会主动去做干预,而是任其自然流动。就像小区大门前敞开的门禁,人们可以自由地进进出出。于此,便没有了往日那种因“梦境破灭一场空”的苦闷之情或是想破镜重圆回到幻境中接着享受的依恋之情,而只是平静。似乎心情上的平静也对应着身体上的平静,因未见往日之情形。
我看了看一侧的床头柜,上面堆了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然后起床到客厅里转了转,接着又缩回到了仍有余温的被子里,不禁有点小失望,本来还指着能发现某张小纸条的——上面写着绵柔细语、说早餐已在锅里了之类的。
没有纸条的话,那我就要考虑点实际的事情了。就是,我目前还要去找份工作吗?想了想,觉得其实不找也行,卡里还有一串数字,也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只是,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坐在家里看书?可一天看它12个小时也吃不消呀。
去找朋友聊天?可现在我和朋友们之间的关系不太顺畅,多多少少都有了点儿隔阂。
阿航呢,有点儿不太待见我。
桓哥呢,自从搬出小区后,我就没再找过他,仅祝贺他乔迁那天见了一面,至今就没再见过了,甚至连电话都没有联系过。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二三十公里的距离也并非遥不可及,公共交通一两个小时就能抵达,但相对于同住一个小区里的几步之遥来说,却又是一段不小的差距,没有了那种想见就见、来去自如的便捷。可要说起来,距离也只能算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取决于各自的意愿程度,即你到底有多想见面?是非见不可还是说不见也罢?用“非见不可”来衡量或许过于极端了,若“非见不可”指的是不见面就活不下去了的程度,那世人之间估计也就没什么面可见了。见面(仅说朋友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情感的交互与衬托,频繁地见面并不能保证互相之间的“关系”就一定能更加地深入与稳固,和有的人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可情感却不如远方的友人一年两次的相见来得实在。
要是这样想的话,那不能经常见面也算不上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了,也就不用担心由于不能经常见面所会导致的“关系淡了”的可能而劳心伤神了。既如此,那少见就少见吧,所谓“距离产生美”是也。
阿泉呢,已经结了婚,和欣欣居住在一起,而且马上就要当爸爸了,我就不太愿意去找他。偶尔蹭顿饭也不如原先那么自在了,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或是多了点什么。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而且二者都有,只是不愿提及。但真要不提及的话,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个心结,反倒使自己不太畅快。
趁着今天有空,也正好想到了这里,索性就尝试着剖析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开吧。所谓“差了些什么”,是指少了桓哥与阿航(桓哥没在,阿航就不愿来了,而“多了点什么”,则是指的欣欣。由于我和欣欣结识的时间不长,之间缺少相应的理解与沟通,仅是在“她和阿泉是夫妻”的框架下进行对话,进而也就没有什么“关系”可言了。对于她,我的逻辑是这样的:她和阿泉是夫妻,我去找阿泉时,她也在家,而桓哥与阿航却不在,他们不在的原因可能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所以我觉得她是“多余的”……这样的想法令我汗颜。让我觉察到了自己对于“情感联系”方面原来还处于稚嫩的依恋状态,甚至还有一种类似病态的“占有欲”存在里面,像个婴儿般不敢脱离妈妈温暖的襁褓,否则就要哇哇哭叫。(莫非某君对我说的“活像没断奶的大宝宝”是因为看清了我这层连自己都没能透过的面纱?应该不能吧。他的眼神有这么犀利吗?若果真如此,那我非但不该记恨他,反而还要主动与其交朋友了。
另一方面,对阿泉来说,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怪怪的,本就不多的话语还常常聊不投机,没有了原先的某种默契。按照一般性的说法,是因为他已经成家了,不能再像没结婚前那样和朋友们“瞎胡闹”了,得学会“成熟”,变得稳重;需要为夫妻之间的情感考虑、需要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考虑、需要为其事业考虑、需要为……这样的说法,我接受。如果让我站在阿泉的立场,那么面对像我这样的朋友时,我直接就让他滚蛋了。既不能带来潜在利益上的好处,也不能提供情感或事物上的分忧,只知道在惹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就跑过来寻求安慰,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成天混吃等死,隔三差五就摸过来蹭饭,菜不帮忙洗,桌不帮忙擦,碗不帮忙刷,自己吃好了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
所以,他还愿意搭理我,也算是极大的容忍了吧。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这样子去想还不如不想,心结没解开,倒是先把自己搞郁闷了。我决定休息一会儿,换个思路重新再想。起床穿衣,在卫生间洗漱完毕,然后去厨房逛了逛,没什么现成的可吃,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有苹果,就拿了一个,权且当做早餐吧,或者是午餐。回到客厅坐下,这才发现她这房子还挺大的,客厅贼宽敞。估计租金得不少钱吧,不知道她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等回来问问她。
吃着苹果,我继续刚才的思考(咬了一口才发现这苹果没洗,又倒回去冲了冲。想到,若把人生比作一条由发源地从高至低流淌的长河,那么婚姻似乎就相当于某处的一帘瀑布。我和阿泉是栖息在上游里的两条鱼,时而结伴嬉戏,悠哉快哉。有一天,他突然经过瀑布到了下游,而我仍在上游徘徊,觉得瀑布隔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开始讨厌起瀑布来。说是讨厌,其实也是害怕,不敢靠近那湍急的地方,担心掉下去会鱼头落地。后来在某种机缘下,我得以越过瀑布看到了下游的世界,那里不像我所恐惧的那样是黝黑的深渊、碎石嶙峋,而是一片更加清澈、更加宽阔的河流。
我这个意境好像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倒也让我有了些启发:不必为了狭隘的蹭饭情谊而纠结,试着越过去,前方还有更广阔的关系等着你去维系。即使一时越不过去,也不要自怨自艾,多尝试几番。
这么一想来,我还是去找份工作吧。说干就干,下载了一个软件,登录后开始搜寻,看着那些招聘信息,忽然间觉得自己大有可为,然后跳出了个弹框,让我“完善基本信息,便于精确匹配”,我如实填写了,却发现刚才中意的那些岗位不见了,全部变成了我不喜欢的岗位,介绍的内容也有些华而不实。我又滑了几下,就把软件卸载了。还是去现场看看吧。
这当口听见了进门后关门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头也不抬地说,“我出去一趟哈。”
“你是谁呀?”
我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反应过来应该是她的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