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砸驴入江湖（二）（1 / 1）
那天，按照双台银行监保部的事后记载，事件实属突发，当值护钞警卫和出纳员的在处理中缺乏经验，应当汲取教训，引以为戒，二十几个字概括了整个事件，事件确实没有监保部记载的那么简单。那天傍晚，就在银行门口，正在送款的荣锦和接款车的司机、警卫老万和一干路人正赶上了一起驴子受惊，飞驰的驴车上竟然没有车老板，只听路边有一跟着车飞跑的人扯着嗓子大喊：“都躲开！驴惊啦！”
这条大街上有很多下班下学的人，人们本能地躲闪逃命，刹那间给驴让出一条宽阔平展的路来。这头浑身油黑、白嘴白蹄白肚皮的萌驴蛮力十足，四蹄腾空，，鬃尾飘飞，在马路中央上演着亡命狂奔，驴车上空无一人，只绑着两个白铁皮做的、巨大的奶罐子，奶罐的盖子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奶罐子在颠簸中撞来撞去，牛奶洒得满车、满街都是。
接下来，像是有导演安排似的，从银行门口诡异地冒出来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颤颤巍巍地挪动到光溜溜的马路上，突然像一个木桩一样站在路中央，“快闪开啊，闪开！”荣锦和众人一起喊她，女人好像视力和听力都很差，怕也是被吓呆了，把一个鼓鼓的皮袋子紧紧抱在胸前，任众人怎么喊，就是站在那里不动。和低级动物不同的是，人受惊后是呆立而不是狂奔，而且在惊恐万分、不知所措、手脚失灵的时候还不忘把钱财保护好。惨剧就要发生，很多人哎呀哎呀地惊呼，没有敢往上冲的，更多的是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呈现着看客的最佳状态。荣锦想冲上去，即使拦不住驴，也要拉开老太太，可两条腿一时也不好使了，只能跟着众人一样瞪眼张嘴，”完了完了！这下要出人命了！”旁人这时只能惊呼，毛驴不是老虎，但惊驴比老虎还可怕，这时谁冲上去谁就是烈士。
还是有机灵一点的人想到了拿着武器的银行警卫，“开枪啊，赶紧开枪射驴！”
荣锦就站在端着散弹枪的警卫老万旁边，老万是个转业军人，平时老吹虚自己枪法多准，拿过全团射击比武第一，可这时也只是和众人一样呆若木鸡。按照老万事后的经验总结，他当时是在想，倘若这件事不是突发，而是劫匪做的局，声东击西，让驴吸引警卫注意力，诱使警卫开枪射击毛驴，利用当中空隙，劫匪突然出现实施抢劫的话，他三个老万恐怕都被干掉了。他牺牲不足惜，重要的是银行财产不能受到损失。所以这一刻，他要做到沉着冷静，明察秋毫，不能轻易开枪。
“老万！开枪！”两只手还拎着钱箱的荣锦也没想太多，急声呼喊着老万。
“开枪啊，射驴射驴！”更多的路人也反应过来，帮着喊。
老万仍然一动不动，头盔里面像是没长耳朵。
众人一喊，驴耳朵倒是竖起来了，梗起脖子，瞪起驴眼，蹄下加劲儿，对着女人就冲过去，眼看还有两三米就撞上，荣锦急眼了，再犹豫就来不及了，那一刻他把一切置于脑后，或者说大脑一片空白，原地轮圆了胳膊，把足有十几公斤重的铁皮钱箱对准那头牲口就撇了过去，钱箱就像一捆集束砖头，翻滚着划了一条短平的弧线正砸到驴子的肋扇上，荣锦年轻力壮，又天天拎几十公斤重的钱箱，臂力很大，加上驴车迎头而上的速度，对那头驴子的冲击力虽抵不上散弹枪，也跟土炮差不多。
猛然被钱箱击中，萌驴的头和身体一下子歪向一边，脚步也跟着踉跄几下，登时委顿下来，不过驴车的惯性让驴和车子擦着老女人的身体斜着冲出十多米，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驴子站住了，脊梁和肋扇儿上冒出了血，女人瘫坐在地上，不过还不忘护着怀里的皮袋子。再看封了封条、加了两道锁的钱箱被摔的“钱章”四溅，金光闪闪、红红绿绿的东西散落一地，其实里面的钱并不多，都是些十块五块的零钞，还有些硬币，让荣锦一砸，驴骨一顶，一下子弄出个天女散花的效果，围观的路人一看，眼睛登时就亮了，有人喊道：“哎呀妈呀！真金白银啊！”、“还是钱好使！你看你看！驴都不跑啦！”、“还看什么，银行发钱了，不拿白不拿呀！”说话间几个胆大的开始往前挤……
“都不准动！不准动！”荣锦急得直跺脚，扯着嗓子狂喊，可见了钱的人都“惊”了，有几个稍微停了停，看其他人还在往前挤，也跟着拥，局面眼看就要无法控制。
“砰！”老万手中的枪响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朝天的枪口还喷出股浓烟，在场的人都被震傻了，像雕塑一样立在原地；驴子又一惊，重整旗鼓，往前跑下去了，受了伤的驴子速度慢多了，不过还是引来一阵惊呼：“驴又惊啦！撞谁谁倒霉啦！快躲开啊！”。
转眼间，围观的人已经被枪声和驴吓走了一半。
“快把钱收起来！”老万低声命令着荣锦，荣锦这才回过神儿来，赶紧用最快的速度把能找到的钱和章全都拢到已经变形的箱子里，勉强合上盖子后，将铁箱塞进钞车里，拉上铁甲车门。
“银行重地，赶紧离开！”空气中弥散着散弹枪的硝烟味和老万炸雷般的吼叫，他一边驱赶着人群，一边往散弹枪里填充着子弹，其他警卫也从银行跑出来，帮着清理现场，驱散人群。
驴继续疯跑下去了，人也大部分散开了，留在现场的只有瘫坐在地上的老女人，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闲人顽童，荣锦走过去把老女人搀起来，女人抱着皮包给荣锦鞠了几个躬，嘴里说着荣锦听不懂的南方话，荣锦感觉她身上可能带着很多刚取出的钱，催促她赶紧走，几个警卫也走过来，把她带开了，她一边走，一边问警卫“他叫乜，他叫乜名？”
荣锦回身想上车的时候，听有人在叫他，扭头一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冲着他举起一枚硬币，在女孩白嫩的手里闪闪发光，女孩走过来，把硬币放在荣锦手里，说了句：“我在地上捡到的，哥哥你收好！”没等荣锦问她名字，就转身离开了。
正当荣锦望着女孩背影想叫住她时，一个拎着鞭子，面目清秀、浑身奶膻味的年轻人从荣锦身边跑过去，看样子应该是车老板，他扭头看了荣锦一眼，没说什么，朝着驴消失的方向追下去了。荣锦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一辆半旧的bj吉普212停在不远处，车窗下有一双黑白分明，烁烁放光的眼睛正盯着发生的一切，这时，车老板突然发现了212，刚才就是它在驴耳朵旁边使劲摁喇叭，才把驴吓惊的，车老板顿时怒火攻心，转身冲了过去，212不慌不忙地在车老板眼前掉了个头，还故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车老板到了车前，刚想拉车门，212轰的一个加速就窜出几十米远，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车老板对212扔下的“烟屁”暴怒地抽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