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严耀在装死(1 / 1)
柳如斯试图将自己的脚从那个趴着的人的手里拿出来,但怎奈对方死死的抓住了她。她也不敢轻易使劲儿蹬踹,柳如斯担心对方会突然抬头咬住她的脚。楚云山因为那个人是脸朝下趴着,且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抓住了柳如斯的脚踝,他则由于“投鼠忌器”的心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楚云山是害怕自己如果贸然的去用木棒打那个趴着的人,万一有什么不妥则极易连同柳如斯一并拉下楼梯。
双方正僵持中,忽然那个趴着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谨慎的环顾着四周。他见柳如斯和楚云山都是一副准备踹打他的架势,他慌忙小声道:“别乱来,别乱来!是我!严耀!”由于从楚云山办公室出来后一路接二连三的变故,致使柳如斯和楚云山都处在高度应激反应中,所以两人一开始谁都没有仔细看这个趴着的人的衣着和身型。现在一听此人说话,才看出这个微胖,且身着一身深蓝色冲锋衣,稍稍有些秃顶的男人正是柳如斯现在的同事,即也是楚云山的另一个前下属严耀。若论起严耀和楚云山的交情,那则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了。所以,相较对于柳如斯的了解,实际上楚云山是更为熟悉严耀。只是因之前精神高度紧张,且一直都集中在打杀那两个行尸上,以至于楚云山根本没有识别出严耀。
“老严?不是,耀哥,你这是什么情况?!”柳如斯一见是严耀,不禁一颗悬着的心迅速回到了胸腔,反而还因为在这种时刻见到严耀还活着而感到颇为激动。不过,她也是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她自己被严耀这突然的抓住脚踝惊惧到魂飞魄散;笑的是严耀此刻的姿势实在过于搞笑。但是,楚云山可没有那么乐观,他再次挡在了柳如斯的身前,那架势像极了玩儿“老鹰捉小鸡”时护住小鸡的老母鸡。楚云山手里的木棒还举在胸前,刚才砸向女生行尸的一头呈现着恶心可怖的黑红色,显得黏黏腻腻。他毫无感情的问道:“严耀,你受伤了吗?你为什么趴在这儿?”。
严耀一时间被问得有些懵,由于一直趴在楼梯台阶上始终不敢动分毫的趴了将近半个小时。严耀的双腿几乎已经僵硬了,他不明白眼前的两个熟人非但没有上前将自己掺扶起来,反而还很警惕的站在离他较远的位置如同审犯人一样的审问他。不过,旋即他就恍然明白,大概是因为楚云山现在不能确定他是否被咬或受伤的缘故。于是,他只得自己颇为费力的从楼梯台阶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被台阶硌得生疼的膝盖,一边颇为郁闷的对楚云山说道:“哥,我没受伤,不会变成那玩意儿的。我趴在这儿半天了,一丝儿丝儿我都不敢动。”严耀在私下里都是叫楚云山“哥”,这标志着他和楚云山的私交深厚且久远。
楚云山仔细观察严耀,确定他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后才上前示意严耀将自己背的一支羽毛球拍从拍袋里拿出暂时当作武器。这时柳如斯也凑过来,小声对严耀道:“耀哥,你趴这儿多久了?”严耀将羽毛球拍握在手中,他自觉的走到柳如斯的前面打了头阵,楚云山在柳如斯身后断后。三人成为一个纵队悄无声息的从楼梯上下来。严耀始终保持警惕的目视着前方,同时也侧耳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他半侧着头的和身后的柳如斯小声道:“我趴了得有差不多半个钟头了。要不是看到你和老大,我估计我还不能起来呢。”
时间回溯到事发的时候,严耀正在主办公大楼一层东侧楼道里隶属于财务处的一间办公室解决网络问题。那个屋子里的一个有线网口坏了。差不多快三点的时候严耀将问题解决了,在和财务处的几个熟人聊了会儿天、喝了几杯水之后,他慢慢悠悠的从一层东侧最里面的办公室出来往楼道正中央走。这时,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还不停的、紧张的向后看。严耀不禁有些困惑起来,他纳闷儿楼上出什么事了。
在东侧楼道较靠西的向南的一间办公室外,房产科的薛道清正在掏办公室钥匙准备开门。他也极其纳闷儿的一边开门一边向那些从楼梯上跑下来的人张望。严耀远远的就看到了薛道清,他稍微加快了些自己的脚步。一边走一边在楼道里喊道:“老薛,这怎么…”。严耀想问问薛道清是否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但后面的话还没有出口,却见一名从楼梯上跑下来的男生踉跄着向薛道清扑去。整个过程那名男生没有和薛道清有任何交流,薛道清本能的用手挡住扑过来的男生,但男生就如疯了一般。直接用嘴咬住了薛道清的手。霎时间,整个楼道里都响彻着薛道清惨烈的叫声。
严耀此时已走近了些,他本欲疾步向前去帮忙。但他看到了被咬的薛道清忽然开始如犯了癫痫一般原地抽搐了起来,然后紧接着就一个鲤鱼打挺一样的跳起来,当他扭转过身体看向严耀的时候,严耀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薛道清那张熟悉的布满沟壑的脸上青筋交错,眼窝瞬间变得更为深陷,眼睛严重充血赤红一片。后面那个起初咬人的男生则眼睛里流出了血泪。两人一前一后的都盯住了严耀。此刻,世界仿佛被谁按了暂停键。几乎同时,严耀开始惊恐的转身逃跑,薛道清和那个男生也开始奋力的追过来。
楼道两侧纷纷有几间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而除中央楼梯外两侧的楼梯上也开始出现了凌乱的脚步声。很多来一看究竟的人们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严耀回头看到已变疯狂的薛道清扑向了一个刚刚从旁边办公室探出头的人,那人应该被扑入了办公室内。严耀没敢停下。他本来想碰运气从紧东侧的侧门出去。但跑到尽头他发现今天运气实在太差,侧门被死死的锁着。
严耀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升高了。他本来就有高血压的毛病。有一种眩晕感袭来,严耀觉得眼前昏天黑地。他慌不择路的冲进了男厕所。其实虽然说是“慌不择路”,但严耀到底还是分了一下男女,他自己内心这么想着。厕所大门被严耀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关上了一半。正当他听着外面凌乱的脚步和如动物一般的尖啸声越来越近的当口儿,他被一个人一把拉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储物间中。
拉严耀进储物间的是学校主办公大楼的保洁师傅。黑暗中严耀依稀看出对方身上穿的蓝色保洁粗布制服。仔细辨认了一番,严耀想不起这个保洁师傅是何人。他应该是不认识的。不过对方倒是很镇定,冲严耀摆手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储物间是平时放一些墩布桶、墩布、扫帚和簸箕等清扫设备的小屋子,在每个卫生间都有一个。此刻,那些墩布之类的都被人从储物间搬出去了。刚才严耀慌乱中冲进厕所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透过储物间门上的锁孔看到那些东西都在男厕所中央散乱的放着。也正是因此,这个储物间才能容纳下两个人。
保洁师傅将趴在锁孔处向外张望的严耀往里拽了拽。他用微弱的气声说道:“后生,往里站,那东西能闻到人的味儿。”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严耀如他一样贴里墙站好,并且再次声如蚊蝇的道:“屏住气。”严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如站军姿一般挺胸收腹的笔直的依墙而战。储物间外有两个男生也情急之下闯了进来。虽然严耀很好奇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但他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没有趴到锁孔去看。只听两个男生中其中一个用近乎哭腔的声音说道:“轩子,这门怎么他妈的只能关一半啊?”另一个被称为“轩子”的男生则像是正在用力做什么,因为声音中明显带着某种咬紧牙关的感觉,严耀推测应该是试图在关那扇该死的门。
“我…他妈的怎么…会知道?”,叫“轩子”的男生骂骂咧咧的回应道。只是,这大概是他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因为,严耀从后来的声音上基本可以想象出,两个男生应该是由于关不上厕所门,恰巧外面又有人变成了薛道清那样子将“轩子”咬了。而另一个男生则由于场面过于恐怖而高声尖叫着跑了出去。严耀只听到了一些动物啃咬的声音以及另一个男生“啊啊”大喊的声音。在这整个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过程中,严耀和保洁师傅都是屏息静气的贴着储物间的墙一动不敢动的站着。
严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他的双腿已经僵直到无法弯曲。外面的声音似有似无,但可以肯定的是厕所里暂时没有危险。保洁师傅亲自到锁孔处向外张望,然后回来再次靠到储物间的墙上示意严耀可以活动一下四肢。严耀一边揉着自己酸疼僵硬的膝盖,一边小声向保洁师傅道谢。保洁师傅很随意的挥挥手。见严耀准备要出去,又一把抓住他,严肃道:“你这个后生,疯了吗?现在出去!就是找死!”严耀被老师傅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现在虽然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严耀总觉得躲在厕所终究不是方法。因此,他不顾老师傅的劝阻,执意要出去看看。
保洁师傅见无法劝他,只得在严耀临出门时小声的缓缓道:“你非要出去,万一碰到那些东西,就装死。也许能救急。”严耀不明所以,他纳闷道:“师傅,您见过那些?知道是怎么回事?”保洁师傅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得道:“俺老汉也不确定那些都是个啥。但是俺小时候俺爷和俺讲过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掘墓的。那是个缺德的营生,但是莫办法。太穷啦!他好像说过在墓里遇到的一种活死人,听声辨位,还识活人生气。万一遇到,屏气装死。”看严耀一副不太明白的表情,保洁师傅有些着急道:“嗨呀!就是像躲熊瞎子那样!…都告诉你了!现在不要出去!”
严耀此刻也有些急躁道:“师傅,咱们总躲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总得出去啊?您说的我记住了。我先出去看看。谢谢您昂!”还没待保洁师傅有任何阻拦,严耀便小心翼翼地推开储物间的门后走了出去。只见厕所大厅里的地上有着鲜红的两摊血迹。这使严耀脑海里浮现出了屠宰场的画面。他没敢去推那半开着的门,因为怕发出声响。他费劲的将自己微胖的身躯从半开着的门缝中挤了出去。楼道里一片寥寂,乱糟糟的纸张散落在楼道的角角落落。严耀此刻感觉全身都冷嗖嗖的。他本身沉重发昏的大脑在冷风的吹拂下倒是精神为之抖擞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严耀决定就一路不发出一声响动的走出后门,走出大楼。但显然他高估了态势,当他一路脚不沾地的疾行到中央大厅的时候,他赫然发现了楼道里空无一人的那些怪物都集中在了一层中央大堂的位置。尤其是将南北两边的前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正当严耀站在大堂中央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几个在正门的怪物忽然向着严耀的方向走来,那些人的有的脸上已经全是血洞、有的胳膊没了一条,总之场面都极为血腥。还有一个是从斜刺里冲出来的,好像是原本主办公大楼的保安,严耀看到其身上黑色的保安制服。只是这人的眼睛处是两个血窟窿。显然,他的眼睛被咬没了。
严耀本能的后退,却忘记身后就是中央楼梯。直到后退到台阶,脚突然踩到一个凸起导致差点儿坐倒,严耀此刻才发觉自己进入了某种绝境。他顿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后悔没听保洁师傅的话躲在储物间。忽然,他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保洁师傅在他临出储物间时说的那番让他危急时刻可以装死的话。于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严耀心念一动,转身干脆脸朝下趴倒在中央楼梯上。他如刚才在储物间中一般,屏住呼吸。只不过,由于现在没有任何遮挡,他必须纹丝不动才有可能幸存。于是,他凝住心神,敛起气息,静静地趴在那里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