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再次准备逃离此楼(1 / 1)
被楚云山一把拉进史明哲办公室的柳如斯在地上跪坐着,沾有行尸血液的军大衣还盖在她的头上。楚云山双手一直用力的扶着她的双臂,以免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身体瘫倒下去。柳如斯的脸色十分难看,几缕鬓发因为一头的汗水而紧紧的贴在脸上。她试图挣脱楚云山扶着她的双手,嘴里梦呓般用艰涩的声音喃喃道:“别碰我!”,但楚云山抓着她双臂的手上力道反而更大了。“没关系,你现在没事了。”楚云山的声音平和中带着某种笃定的轻轻说道。
看着楚云山那张五官分明,仍然斯文儒雅、淡定自若的面容,虽然这份淡定中隐隐透着几许担忧和悲悯,但是其常年作为领导所培养出的镇定还是能令人感到些许的心安。“只是真的可以没事了吗?怎么可能没事了?”,张晓溪死了,她就死在柳如斯的面前。死的那样的突然,可怖,甚至是有着几许恶心。最后没有留下一句话,柳如斯觉得张晓溪是想说些什么的,因为她看到最后的时刻,张晓溪好像是张了张嘴,但是那时她只能发出近乎“呼噜呼噜”的声音了。
柳如斯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愤恨,她愤恨面前的楚云山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仿佛柳如斯只是犯了一个她自己觉得无比严重的错误后,楚云山因对她一贯持有的包容而说出的安抚的话。柳如斯粗暴的将楚云山的手挡开,她低声近乎嘶吼道:“我说了!不要碰我!”楚云山只微怔了一下,他完全理解柳如斯现在的心理。一个人在短时间内不仅目睹了一场诡异的死亡,同时还几次切身和死神交手后并幸运的存活了下来,这种过程已经几乎超出了普通人心理承受的极限。楚云山非常清楚,柳如斯此刻还没有彻底崩溃的事实已经是一件值得让人欣慰的事了。但这并不表明柳如斯的心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相反的,她至少需要一定情绪上的宣泄。如果连这种适当的宣泄都被阻止的话,那么对于最终的彻底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楚云山只是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柳如斯身体的两侧,但声音仍然平和的道:“好!我不碰你。”
史明哲在柳如斯被拉进门且严耀又将门关上后,他之前一直支在身后撑着地的手臂才终于敢在几番不可抑制的颤抖后弯曲下去。随即,史明哲几乎是彻底的向后仰躺到了地上。一直提着的淤积在胸的那口气,在仰躺在地的一瞬间差点儿将他憋死。史明哲不禁慌忙的轻拍自己的胸口,他大口大口无声的喘着本应“吁吁”有声的粗气。后来,他干脆在那里做起了深呼吸以平复自己无以复加的情绪。严耀背靠着门站着,柳如斯对楚云山的态度吓了他一跳,他下意识的看向楚云山的脸。但后者却保持着少有的某种最大限度的包容。这多少令严耀微微有些讶异,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使严耀太了解楚云山,他真实的脾气秉性可真的不是表现出的那种斯文儒雅。相反的,楚云山是个不折不扣的急脾气外加类似《亮剑》里李云龙般大刀阔斧的直性子。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据严耀观察,大概能激发出楚云山所有的耐心的人,也只有柳如斯了。
柳如斯在话一出口的同时就后悔了,她此刻实在是无法克制自己混杂着恐惧、自责和无力感的负面情绪。她有些神经质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长叹一口气,语无伦次道:“对不起,领导。嗯…,是那个,就是大衣上,有那些的血,不能碰!”一边说着,柳如斯一边将头上的军大衣拿下来后迅速的扔到史明哲办公室的南墙墙根下,因为那里离门最远。楚云山的手还悬在柳如斯身体的两侧,他以一种极为感同身受的语气说道:“好的!好的!我明白!没事了,如斯,你刚才做得很好!”说到这里,楚云山略顿了顿,沉吟了片刻,待柳如斯呼吸平顺,基本冷静下来后,他继续说道:“如斯,对于晓溪的事,我们都觉得很遗憾!但是那不怪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楚云山的话充满着真诚、信任还有力量,柳如斯下意识的愣愣的、缓缓的点了点头。忽然,她转过身向着仍然躺倒在地的史明哲略带哭腔道:“对不起,史处,您的人我没带回来!晓溪起来的太快了!我来不及示意她了!我来不及了!”说到最后,柳如斯终于小声的啜泣起来。
史明哲被柳如斯的哭泣声惊醒,他猛然坐起身来,一时间四下茫然,因为在刚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史明哲大脑彻底放空,所以昏睡了过去。此刻他经过短暂的记忆重启后,才陆续搞清楚了柳如斯是在和他说话。只不过,他怎么会怪柳如斯呢?虽然张晓溪是他的手下,但是,现下谁又能对谁的生命完全负责呢?想到此,史明哲不禁有些对眼前的姑娘心生怜悯,他本身脾气就更为和缓,此时更是用极温暖人心的语气道:“好了,如斯。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人没事儿,比什么都强!”说着,史明哲用力拍了拍柳如斯的肩膀。
三人见柳如斯在哭泣后情绪和心态明显好转,想来应是得到了一定的宣泄。严耀又趴在猫眼处向外看了看,楼道里目力所及之处没有行尸。他稍微有些急切的回到几人中间小声道:“现在外面好像还可以,如斯也过来了。咱们赶紧走吧?”。柳如斯用衣服兜里仅剩的一张纸巾擦去自己脸上的汗水和泪水,听到严耀的话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一会儿咱们出去后怎么过去我办公室?走着去太危险了!”对于柳如斯提出的问题楚云山是有所考虑的,出了主办公大楼向北的后门,在大楼西侧的楼侧小道上停着他的白色奥迪。因此,只要他们一行人平安到达车的位置,他们完全可以开车去柳如斯办公室所在的楼。
楚云山将自己的想法刚提出来,就遭到了史明哲的反对。不过这次史明哲的反驳是有道理的,史明哲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起保温杯喝了好几大口水后说道:“不行不行,云山。你这不行的!你那个汽车发动时声音太大。我想了一下,今天我那辆新能源电车就停在主办公大楼后面那个小广场上,一出后门走一小段路就到了。我那个是电车,声音小。你们不是说那些东西对…对…对声音都特敏感吗?”史明哲看着几人都认真的注视着他,不免有点儿紧张,就连这番话都说的略微结巴了起来。严耀此时附和道:“史处说的有道理!我刚才来的时候也是骑的电动车,就停在后门。我一会儿还骑它回去。那个噪声更小,而且还快!”楚云山略一思忖,也觉方案可行,随即表示同意道:“行,那咱们现在就走,出后门。严耀骑电动,我们仨去坐明哲的电车。目的地是信息技术中心楼的对外办公室。各位还有问题吗?”楚云山扫视着其余的三人。
这时严耀忽然提议道:“我有一个想法”,看众人都是一幅请继续的表情,他接着说:“既然史处刚才打通了值班办公室电话,那说明学校内部电话还可以用。咱们现在也可以先往我们办公室打,看看那边会不会有人接听,也好间接看看那边情况。”因为严耀和柳如斯在一个办公室,所以严耀此刻说的“我们办公室”即信息网络技术中心楼的对外办公室。楚云山却不无担忧的反问:“但是现在打过去电话,电话铃声势必会把那些东西都吸引过去,万一屋里有人,那岂不是给他们带去麻烦?”这一点严耀确实没有想到,被楚云山这样猛然发问确是给一时间难住了。倒是柳如斯赶忙接口道:“耀哥,领导,史处这办公室有两部座机,咱们可以同时打。一部给我们对外办公室打,另一部给郭瑞海老师那屋打。郭老师今天请假了,那屋没人,他办公室在楼道最靠南,对外办公室在靠北的位置。这样,可以分散一部分行尸的注意力。你们看行吗?”
史明哲觉得方案已经够周全了,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太多。他已经站到其中一部座机前,极为迫切的对柳如斯挥着手说道:“行行!我看如斯你这办法就挺好,咱快着!如斯,快!你给你们对外办公室打!我给你说的那个什么郭老师那屋打!你告诉我电话。”楚云山难得见史明哲急性子一次,心想这家伙到底是关乎性命时不敢怠慢,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柳如斯将郭瑞海办公室电话告知史明哲后也走到另一部座机前,她准备好后向史明哲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两人就同时拨打起来。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嘟—嘟—”的等候音,这是个好消息,说明电话最起码打通了。史明哲那边也是通了的等候音,他一直看着柳如斯这边的情况,因为史明哲打的这通电话实际上是起掩护作用的,一旦柳如斯这边的电话接通后且通话完毕,史明哲再延后两分钟挂断即可。此刻,两边都在焦急的等候着。柳如斯这边的等候音已经响到了第三遍,她表情凝重的向着楚云山和严耀摇了摇头,就当她即将放弃准备挂断时,电话里传来了一连串“呲呲啦啦”的响动,响动过后,是一个小心试探的男人的声音,对方明显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声音颤抖的用气声道:“呜—喂?喂—喂?”这个声音柳如斯太熟悉了,激动之下差点儿将听筒掉到桌子上,她赶快稳了稳心神,同时将听筒换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举在耳侧,略清了清嗓子也小声道:“苏老师!我是如斯!”
“如斯啊?!!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你在哪儿呢?!”苏强在听到柳如斯声音的一瞬间眼眶居然有些不自禁的湿润了。因为苏强只听说眼下这个崩坏的世界的起点就是来自主办公大楼,那里是一切噩梦的开始。而柳如斯以及严耀都去了主办公大楼。所以,苏强早已认为柳如斯恐怕已经不在了。他迅速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自己差点儿落泪的眼睛,心里暗骂自己实在太丢人。柳如斯也按捺住自己激动不已的内心,仍然声音平缓道:“我在主办公大楼。苏老师,其他的我回头和您再解释。我这边现在有耀哥、云山处长,还有人事处史明哲处长共四人。我们现在要去咱们办公室那边。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强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在听了柳如斯这段话后再次激荡起来。他真的没有想到事发地的主办公大楼里会有这么多他熟悉的人还活着!“好好!那个什么,行!你们过来!这边办公室里暂时还安全!我、还有探长都没事儿!”,一边说着,苏强一边向正从这个套间式办公室的外间走来的福满春兴奋不已的伸出四个手指头来回比划着。同时还小声的喊着:“如斯和老严,都活着!”福满春推了推已经滑至鼻梁的眼镜,因为他姓“福”,再加上平时接待来咨询网络业务的师生时,不论对方表达的如何离谱,他都可以抽丝剥茧的将用户真正要说的意思从众多繁杂的角度中择出来。因此,大家觉得他就如福尔摩斯一样,所以便给了他一个绰号“探长”。此刻,他走到苏强面前,用夸张的口型说道:“你问问,南头儿也有办公室电话在响,是不是他们打的?”。苏强微皱眉头,似是有些没看或是没听清,他有些犹疑的向着话筒里的另一头重复道:“那个什么如斯,探长让我问你们,就是那个蓝头…?有什么电话在响…”,还没等苏强说完,柳如斯就接道:“南边郭老师那边电话也在响,也是我们打的。我们怕因为电话铃声把那些东西都引到你们那里去,所以两个同时打,扰乱外面那些东西用的。”因为说的急,柳如斯觉得有些气短,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您和福老师在办公室等我们,不要动,也不要出来接我们。外面太危险了!如果门口挡了桌椅,先暂时挪开,但门还要保持从里面锁住。我和耀哥有钥匙,我们到时候自己开门。您就记住,能开门的肯定是人,那些东西没有智慧。现在快五点一刻了。如果我们五点四十五还没有到,您就把桌椅再顶回门口。天快黑了,一会儿办公室见!”柳如斯说完,没等苏强的回答就匆匆挂了电话。
柳如斯的电话挂断差不多两分钟后,史明哲也挂上了他的那部座机。四人重新分配了一下物资。由于此前柳如斯将电棒遗失在了史明哲对面的办公室里,为了不横生枝节,几人都决定不再去找回。因此,柳如斯之前一直带的那把棍伞替代了电棒,由她自己举在手上。史明哲找出自己办公室里那把与棒球配套的棒球棍,这还是当时给儿子练习时用的。那阵子儿子突然迷上了棒球。想起儿子,史明哲一阵鼻子发酸,他作为父亲,此刻只能企盼儿子像他一样,在这个学校的某处正顽强的和命运抗争着。将棒球棍拿在手上掂了掂,球棍自身的重量让史明哲多少找回些安全感,他觉得这一棍子下去,那些怪物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是要爆裂了吧?四人此时再次集中到门口,严耀手举电棒打头阵;柳如斯背着另一把羽毛球拍子手持黑色棍伞如一位剑客;史明哲则拿着儿子用过的棒球球棍,他将棒球放到了楚云山背的那只双肩背包里;楚云山依然持另一把电棒,他还是断后。严耀开门后,四人鱼贯而出,依次贴着南墙向中央楼梯处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