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终极记(1 / 4)
人生万道论四十终极记
三十三
一眨眼,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挫折,坎坷,但我还是活了下来。我记得初次去bj时,当天晚上在网吧手机被偷了,工作也没有找到,但那时候年轻英勇啊,无所畏惧啊。就想着,干脆不上班,我要游遍bj城,于是徒步走啊走,路过中国人民大学,见一个书贩,蹬个三轮车在卖书,我往前一看,有很多名著,看到一部平凡的世界,于是用手里的现金买了下来。那时候手机支付还不流行,甚至没有。
之后晚上,走到一个类似花园的地方,有一处草地,便在那里睡了一晚,蚊虫叮咬算什么?天寒夜冻算什么?谁还没北漂过呢?但二天,还是不行了,于是打车到南站,想出离,但又有些不服,一点挫折算什么,生死都是小事,这么简简单单就被打败了,这点意志算什么。于是在bj南站待了十来天,白天就看平凡的世界,里面的什么孙少安,孙少平,不屈地奋斗,然后看着bj人来人往。饿了就去吃饭,晚上要不睡草地,要不住网吧,就这样,十九岁的年纪,在bj,与世隔绝,没有手机地漂了半个月,落魄街头。
我记得曾经游过中关村,那里高楼耸立,八街九巷,灯火辉煌。很多大科技公司都在那里立足,数不胜数,我是不敢游逛的,但还是进去逛了一下。在中间商场,有一个活动,很多物品陈列,琳琅满目,我走进看了一下。买了一双皮鞋,那双皮鞋我记忆很深,第一不贵,第二非常好穿,而且其中还蕴含一个深刻的故事。
在bj呆不下去之后,去了江苏丹阳,投靠了一家亲戚,给我找了份工作,在一个工厂里面,用磨光机磨很多小物品,每日记帐,底薪三千,这应该是第一次进工厂了,之前都是在ktv做服务员,不料天有横祸,好景不长。
因为工厂比较远,亲戚每天接送很麻烦,于是买了一辆自行车。来往的路途有一个大桥,先是上坡,后面下坡,上坡还好,但下坡车速就不好控制了。有一天,已是黄昏,飞鸟鸣过,带来几曲祸患之音。我下坡时,车速很快,没有控制好,前方有辆电动车车速缓慢,不经意间撞了上去,把上面的人撞翻了。
我记忆很深,那个人是一个中年妇女,但没有一点慈祥之意,反而很是尖酸刻薄,通过面相便可以看得出来,颧骨很高,脸上无肉,甚至有些横肉,眼露狠光。他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该怎么处理。我说赔她点钱,不干。一直在推诿扯皮,说要去医院检查。我说我是农村来的,刚来上班没几天,希望他见谅见谅。可是我一直抓住我不放,非要去医院。
僵持了半天之后,他开始打电话,应该是叫亲戚朋友来,我一个外地来的,又不好麻烦亲戚,看着势头不对,一把扯过自行车,骑跑了,但是自行车又怎么有电动车快呢?她紧追不舍,路过一个桥洞的时候,我直接带车躲到桥洞里去,岂知那桥洞里全部都是淤泥,很是臭恶,很多垃圾堆满其中,已经腐化,甚至于无可腐朽。光线很不好,刚进洞时,淤泥尚浅,后来淤泥更深,步步难行,躲到一定深度的时候,不动了。那中年妇女在外面骂骂咧咧,几句之后终于走了。
渍痕斑驳的墙壁,帖着枯死的莓苔,四周淤泥积沉的臭味,如大毒蛇一样包裹我的全身,我蹙缩得像一个核桃,局促不安,很是胆怯,不独怕暗夜,怕黑影,更怕外面的恶人。内心惴惴,有如白天出穴游行的小鼠,怕被世人布大罗网,运大谋略,被抓捕而至于无处立身,任自己丑陋的躯体,不净的皮毛,惹到世人的厌恶,烦腻,唾弃,想践踏也怕污染了自己的手脚。外面息弱的光很难照进来,我在那暗无天日的桥洞中,度了一刻,仿佛度了一年,至今还能记得很清楚。我不敢忘记,那个卑微无力的自己,在潮湿污秽的桥洞中,那个呆头呆脑,獐头鼠目的自己。
仿佛天空突然失了色,人间不过几片废墟,几个荒坟,几个乌鸦在悲哀地暗鸣。在臭秽,不净的人间,所谓的天之戮民,被上天唾弃了,只能在淤泥间咀嚼着自我渺茫悲苦的辩解,而且无可逃脱只能等待新的悲苦的到来。但庆幸那个妇人走了,我推着车出来的时候,一只鞋深陷在淤泥,拔不出来,并且找不到了,我在bj买的鞋就这样遗失在那个深洞里了。
出来之后,全身都是臭味,在一个工地清洗大车水池的地方,清洗了一下,回到亲戚家之后,并未提到,只言不小心骑到水沟里。我逃脱天日,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过了几天之后,他携带他家男人,女儿,一起堵在那个路头。我记得她家女儿,也是一脸刻薄相,说话很尖锐,完全没有女性的婉柔。
这次他们截到我之后,直接是报警了。我很害怕,于是在一次看他们空隙之际,骑车逃逸了,躲在一个破壁中,有一个容身之地。后来警车来了,也找到了我,我心里非常惧怕,甚至似乎委屈到掉了泪水,我以为我的罪状两次逃逸,上车的时候已经想着,大不了坐牢吧,有什么呢?后来到了警察局,委屈着,悲苦着,无力地辩解之后,似乎得到了可怜,罚了两百块钱,我终于得到大欢喜了,不必如此惶惶度日了。
接下来丹阳没呆几天,自己就收拾行李走了。我不喜欢依靠别人,也不喜欢麻烦别人。在一个人还是弱者的时候千万不要想着得到别人的可怜,甚至同情。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可怜你,同情你,每个人都要有自知之明。
后来来到浙江,在浙江飘了几个城市,我记得在宁波的一天晚上,肯定是没有地方住了,在火车站息了。那天晚上我在火车站广场的边缘,前面有一条河,有长凳子,就在那里裹衣而眠。
半夜的时候,我已经入梦了,突然在梦里面,看见方方面面围拢来一些白发白衣的女鬼,我记得那种神情太恐怖了,似乎他们的衣服五色,有些杂乱,但以白居多,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向着四周飞扬,一点也不柔顺。面目狰狞,眼睛突出,甚至还像被画过一样,脸有些分裂。目光淡闪,张嘴巨口如盆,舌长三寸,在围绕包围着我,她们似乎是水里的水鬼,想要拉我的性命给他们垫背,好让得以超生。
我手足如缚,口不能言,感觉无处可逃,后来虽然力气太稀薄,但还是挣脱起来了。似乎是念了阿弥陀佛,还是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驱逐了他们,得以苏醒。
我醒来的时候,思想杂陈,感觉人间没一处不是驱逐和牢笼,没一处不是可恶皮笑的面容,没一处不是诅咒和灰暗的讥诮。天地之上,没有我的可居之所,可归之家,我生不得其所,死不得其悲,活着不得其业。我在这人间,究竟意欲何为,那一刻,居然干枯而丧失了一切生趣,我已无意活着,只想超脱。
层出不穷的苦难能蕴含什么样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