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效忠(1 / 2)
剑州城里的打架老手们习惯将推搡作为一场斗殴的开始,刚到这里时,贺为益还试图模仿这一举动,以证明自己并非这一行的新手。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经验在这里完全行不通,在被其他奴隶狠揍了几回后,贺为益迅速明白过来,推搡的真正用途,其实是为了快速判断出对方的身份。毕竟在剑州城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只有蠢货才会不给自己留下缓冲的余地。
而在这里,单打独斗只会被视作愚蠢,偷袭和群殴才能有效增加自己从死人堆中活下来的概率。率先出手的一方拥有更大的优势,因为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往往在刹那中被决定。
贺为益毫不犹豫地将右拳狠狠轰向来人的小腹,这是他半年多来掌握的诸多技巧之一,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一击就可以使对方倒地晕厥。可他显然低估了大野部族人身体的强悍程度。
对面的大野部男孩倒退几步,脸色涨红,显然被贺为益无耻的偷袭行为彻底激怒。只见他怒吼一声,纵身向贺为益扑去,他的同伴们也纷纷起身,冲向贺为益和马闯二人。
贺为益放弃了一切防守,这在群殴中是最落下风的打法,可他此刻已别无选择,身后不断传来马闯的惨叫,眼见就要当场毙命。贺为益发了狠,任凭对方的拳头像暴雨般砸在自己身上,他要迅速冲出包围,然后去救马闯。
一双手从背后紧紧地缚住贺为益,接着把他向空中抛去。贺为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在落地的瞬间,从胸腔传来的巨疼险些让他晕死过去。随后,一顿更为凌厉的攻势袭来,让贺为益几乎完全无法呼吸。
我就要死了吗?贺为益突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然后,这个念头迅速膨胀,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对此刻的贺为益来说,就这样死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当报仇的希望一天天渺茫下去,他也愈发不清楚自己活下去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混战俨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眉骨被击碎后,一记重拳让贺为益的头又歪向了另一个方向。透过血光,贺为益看见了群山之巅正在下沉的夕阳,一道光柱照在那被打得有些凹陷的脸上,让他此刻的受难显出几分圣洁。
姐姐,你在哪里,没有父亲和我在你身边,你会不会被别人欺负?贺为益心中一颤,刚刚消失的疼痛又重新出现在他的四肢。不知不觉间,贺为益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营地的边缘。
他又能呼吸了,力量像刚解冻的河水一样从身体最深处奔涌而出,贺为益从空隙中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身旁的栅栏,然后用力拔出其中一根尖锐的木条,向正前方狠狠刺去。
通常情况下,在这里看守的几个拓跋人并不会特别在意贱奴之间的打斗,他们甚至会将某场斗殴当成赌局。当贺为益和马闯血肉模糊地瘫倒在地上时,看守们哈哈大笑,对这个结局丝毫不感到意外。直到其中一个大野部男孩突然被什么东西穿透了胸膛,他们才惊得跳了起来。
这场斗殴的残忍程度远远超过看守们的想象,血液像奔涌的河水一样从那名大野部男孩的胸口喷射出来,将距离他最近的同伴瞬间染成血人。这梦魇般的场景让在场观看的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经验丰富的看守们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不迅速控制事态,鲜血的刺激将点燃贱奴内部长久存在的仇恨情绪,直至引发暴乱。于是,他们拔出腰刀,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并中止了这场斗殴。
混乱很快平息下来,所有伤者都被抬到帐中进行救治,对贱奴们来说,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当其中一名看守看见躺在地上的贺为益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面前的人已近乎是一具尸体。他不明白刚才那一枪是如何被刺出来的,在他的印象里,即使是最勇猛的拓跋人也无法在那样的重伤下发起反击。
贺为益和马闯都活了下来,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俩可以坐在帐篷前舒坦地晒会太阳。而在私下里,贺为益与大野部男孩的一战以飞快地速度在奴隶中间传播开来,他最后刺出的那一枪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流言越传越夸张,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向周围的人保证,他亲眼所见,贺为益在那一刻被山神附体,才能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到最后,当其他奴隶从贺为益身边走过时,已不敢抬头直视。
拓跋部和周边部落的人都相信山神的存在,他在冥冥之中庇佑着群峰之上的每一个人,赐予生者力量,给予亡者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