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五 命若琴弦(十五)(1 / 3)
终于到得徽州城内,天色已晚,灰蒙蒙像真有大风将至。几人不得已觅一处旅栈落脚,先安顿了宋客,娄千杉借口要看着他,早便识趣退走,只留朱雀与君黎、秋葵三人在屋内。
室内点了灯,那灯火却被吹得昏昏晃晃的,照得坐在桌前的朱雀面孔愈发暗淡难测。他此际显得精神有些不足,像是也有些疲乏于还要与君黎旧事重提,仰面凝视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子,只是沉默。
“师父……这次怎么……亲自来了。”君黎反而显得紧张,知道此际也已不可能提起沈凤鸣的事,只能先与他了了过往龃龉,可若要开口认错却也偏不知从何认起。
朱雀哼了一声,“口里叫着师父,心里想必还恨得紧吧?”
“徒儿不敢。”君黎应得老老实实。
朱雀冷笑:“这么说你现在知错了?”
“是。”
“既知错了,怎不跪下!”
君黎微微一怔。朱雀这一句话口气严厉,却并不让他心生抵触,反而生出些轻松之意来,仿佛他隐隐约约觉得——他终于是肯原谅自己了。
一旁秋葵反而不解内中心思,上前道:“爹,君黎他已知错了,您……您就大人大量……”
可君黎已屈膝下跪。抛开其他一切不顾,就算不为了要他原谅,他觉得,自己也欠他实多。
朱雀看起来面色稍好,眼皮略动,转向秋葵:“你早点休息,有什么话,来日方长,尽可来说。”言下之意,便是要她今日先走了。
秋葵只见君黎也抬头向自己望了眼,那意思似乎是叫她放心。她心中虽万千言语,也只能欲言又止,点点头,敛衽而退。
那一对师徒一坐一跪,君黎低着头,目光并不与他相遇,只又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膝头都有点微麻起来,才听朱雀道:“听说你在梅州受了伤?”
“是——我一时不防,差点丢掉了性命。”君黎连忙答了,口气显得有些讪讪。
朱雀语气便多了三两分有意为之的清冷与哂笑,“那么那个姓夏的——他可曾感念你的好意了?”
君黎听他提到夏铮,心头似乎被微微一揪,不由自主抬目直视于他,“师父应该知道,他不会待薄我的。”
这话说出口,他才觉得说得有点生硬了。果然朱雀神情一变。君黎这双望着他的眼睛,分明是已知晓真相、洞悉了当初自己忌恨夏铮的起因了。他原本消静下来的心火陡然又一盛,那手往桌上用力一按,“是沈凤鸣告诉你的?”一拧眉,“早知当初便不该留他活命!”
君黎念及沈凤鸣此际或许正身陷险境,可却也知现在顶撞徒增他忿,咬唇强忍了未曾言语,目视那桌面上为朱雀手掌压出的一道隐隐裂纹,沉默不语。朱雀情绪似乎也是难平,却不欲隐忍,拂袖站起,冷冷道:“给我跪着!”竟独自去了里榻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