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九 难觅真凶(五)(3 / 3)
君黎心下反是一宽。看来刺刺并不曾怀疑自己背上剑伤的来由,只是担心这一段情意还不曾得了父亲首肯。“怎么会。你别多心,我只是……不想总是显得那么软弱可欺。”他出言解释。
他倒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如果程方愈是以一人之心相求,他或许也便答应了,就像对滕莹的心软一样,可一瓶药又算什么?程方愈、单疾泉、青龙教——用一瓶药就算示好、算赔礼了吗?那也未免太过便宜。就好像——他们前来赠药,自己便定要答应那许多条件一般。
“是这样么……”刺刺弯了弯嘴角,多半是信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软弱可欺?”君黎心中反而塞堵沮丧,“我虽然已是黑竹会之首,可比起你们教主来——比起你爹,比起程左使,我就是……就是软弱可欺。”
刺刺却只是轻轻挽住他,低头看着两人行进的足步。“你叫我别多心,你才是多心。你难道不知,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啊。”
“喜欢这样的我?喜欢一个……‘软弱可欺’的我?”君黎自嘲。
“什么叫‘软弱可欺’?”刺刺道,“你只是比旁人心地温柔良善一些,愿意退让一些,这可不是软弱,只因——你退让的时候,都是你心里真的想要退让,却不曾是因为你是受了别人的迫。你不想退让的时候还少吗,谁又真正欺得过你了?就连教主都没奈何你得,谁还敢说你软弱可欺?”
“刺刺,你当真是……”
“我当真是什么?”刺刺眨着眼睛看他。
“你当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了,只是我……”君黎苦笑了下,“我师父朱雀常对我说,太过良善也并非什么好事,也许不过白白被人欺负。我总在试着学他,那些我不曾退让的,只是我已退无可退,若总是不懂得前进一步,我便永远只在底线的边缘。”
“为什么要学他呢?”刺刺道,“原本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是很好吗?”
“你不明白。”君黎喃喃道,“你不明白……”
他竟有些失神,想起先前顾如飞的种种,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她说。
“我是不明白呀。”刺刺道,“不明白你怎么又一胡想就停不下来呢。原本——原本,不是你要安慰我吗?”
君黎轻轻“啊”了一声,“那……那你……”
“我没事。”刺刺低着头道,“我可不像你。我再……再有什么样天大的难过,只要还能这样拉着你就好了……”
君黎一时无声。天光在林间若有若无地行走,日色浮沉,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将两个人的心照得更明亮。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否则,他又怎会在那般生死之抉间,一意要带她同行。纵然分离能保两人安然无恙,可到那时两人将要经历之彷徨未安,岂非比身体伤痛之苦楚更烈百倍。
半晌,他伸臂轻轻笼住她肩膀。“既然你这么想……”他开口道,“往后……就别再说那些要我独自先走的违心之语。”
刺刺仿佛是应了一声,却低不可闻,倚靠间,只有几缕松散的发丝拂乱了他的鼻息。
这一路后来无话,却好像胜过了许许多多言语,竟能治得愈各自心头的那些微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