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篇二二 别(1 / 2)
冯善伊稍稍退后了一步,这之后的话,她有种预感自己一定不想听到。
拓跋濬止言,再又看了她:“那场面你还记得吗?”
冯善伊摇头:“记不清楚了,那时候还小。”
拓跋濬颔首,握紧拳继续道:“你父亲冯朗闻言后,立时跪地像狗一样爬,学着狗叫绕殿前爬了三圈,引得我皇祖父扬声大笑,当下拟旨赏了你冯家千顷良田还有数间豪宅。”
冯善伊猛眨了眼,齿间有些打颤。
“让我惊讶的不是你父亲的丑态,也不是太武帝的开怀。而是你和你的姊妹兄长。”拓跋濬淡下目光,平静道,“你们三人那时没有一人哭泣,神情连悲哀都没有。就那么笑着,进献贺礼所堆积出来的笑色,一丝也没有退散。”
冯善伊渐抬起眸子来:“所以呢?”
“那场景,实在令人惧怕。”
“怕我?”
“不。是汉人。”拓跋濬神色清冷,“是这样活着的你们,让统治汉人的大魏惧怕。”
“这是皇上逐我的真正缘由。”冯善伊微笑,“不是厌恶,是恐惧。”
“恐惧的人是拓跋余。”拓跋濬转过头来,定定道,“提醒朕想起这件旧事的人恰也是他,这或许是他至死不立你为后的原因,他不能将大权交予如同狼狗贼子一般存在的汉臣。这一点,朕,也是同样坚决。朕明明知道,那个宫中盛传为先帝殉身未遂的女人是你,也特意误认为是赫连。不论你以如何乖张的手腕吸引朕的注意,朕都不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臣妾,可以走了吗?”冯善伊扬起头来,淡淡笑着。他一番话来,不过是为了像自己宣告,她输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偏偏要三绕四绕拐弯抹角而出,实在辛苦。
拓跋濬垂下头,不再看她:“你走罢。”
冯善伊躬身一礼,转身间,轻而快的声音静静落下:“我从来没想当过你的皇后。从第一日,便想着躲开你的注视,不是为了引人注目,是真的想让你厌恶。我想要做,也只是拓跋余一人的皇后。”
待到冯善伊掀帘而去时,灯火渐暗,随着那一层明黄的帐子落下,拓跋濬终是转过头来,只是手中书册捏得格外紧。他想起拓跋余曾经说过,这女人笑起来的模样格外好看,他如今确也见识过了,那笑,不过是千般之一,未有什么不同,然而奇特便是她笑时,眸中总掺着那一抹看不透的情绪。便如方才,她如此诚恳的言说,还真是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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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之一路送冯善伊出宣政殿,二人步子都很轻。崇之稍走在前面,忽而转身道:“皇上有日子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我也有日子没跪过这么久了。”冯善伊扬眉即道,淡淡地笑。
“皇上他有许多难处。”崇之叹了口气,“不过看样子和您说这会儿话轻松了不少。”
“我胸怀宽广着呢,不同他一般计较。”冯善伊甩了甩手,才停下步子,对他说,“你送我到这便得了,我还有事要走。公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