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冯善伊的宣战(1 / 4)
爱情吗?
她扶紧身后的廊柱缓缓撑直了身子,立在他之前,哀凉的目光穿越他:“你们不是爱情。是欲望,是她残忍的贪欲,和你愚蠢而荒唐的爱欲。我没有见过这样的爱情,足以毁了一生的爱情。”
“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你爱我身侧的后位,你爱着将能成为伟绩传世的英明君主,你爱的是那个能助你涤清血脉中耻辱与仇恨的男人,是可以实现你内心痴望愿景的人。这些,都不是我。你所爱的,不过是自己与生而来的命运而已。”散乱的长发滑过他苍白的双目,比风更哀愁的是他彻骨无助的内心。那一刻,他做着世上最无比愚蠢的事情,以嘲笑一个女子赤诚的爱情从而缓解自己思念另一个女人的悲痛。再也没有比这更刻薄。
“这样说,真的会好受吗?”她静静挑起悲凉的笑色,淡淡道,“很好。脱下你的龙袍,扔了你的皇冠,像普通人一样走出去,越远越好,领着那个女人远走高飞去实现你们绝无可能的爱情!”她会睁大眼睛去看,看他所谓至高无上甚至引以为傲的爱情,是什么模子。然而那一刻,她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悲愤之中,似乎忘记了铭刻在拓跋余内心底如秋水般的孤独蓄势而发,那一泄竟是不可收拾。她万没想到,他终会以孤独完成一份不可能的爱。
***
熟悉的平城宫门,
熟悉的金桥魏水,
熟悉的七峰山巍峨独立,
熟悉的如洗碧天青苍古木,
目中所视一切,其实从未远离,皆在日夜所思所梦之中。
三个月后,御驾亲抵北宫门,文武众臣跪俯御道迎驾而归。漫天鼓声炮响,隆重典雅的仪帐,
这座沉寂了许久的都城动员所有一切的热情营造出一副尽显帝王龙威尊傲的盛世画卷。热闹,喧嚣,浮夸之后,皆是一派隐匿的冷漠。
然而这一次回都,拓跋濬没有出车,没有召见前来接应的丞相百官,甚至连那些跪了金水桥两侧的宫妃仕女都没有多看去一眼。他选择漠然地回宫,踏上宣政殿百级玉阶时,他稍顿下步子,旋身俯视纵深四百尺的煊赫广场,审慎而镇定地将他们一一收了目中。
冯善伊此时已由车中出,随着众人跪于阶下,遥遥仰目时,恍惚觉得那目光之中有一分明隐约落了她头上。她垂下头去,不做再望,凝着日头下青砖地间映落出自己模糊的跪姿。
拓跋濬入殿的身影散去后,金水桥两侧的女眷纷纷起身,冯善伊孑然一身望去,依稀有曾以熟悉的面孔如今却故作不识般由自己身前冷漠走过。数十位稍有身份的妃嫔三三两两入由宫人引道西去。退避的宫女太监竟如躲晦气般争先抢步走开,便是留下的,更离着冯善伊几步之外。耳畔只言碎语低低传出,冯善伊自当不听,自作不识,立起身来朝着西宫行了几步,却听得身后窃窃的一声“主子”忽传。
脚下一怔,冯善伊转过身,见青竹正落了身后,四年后个头高了不少,如今梳着最卑微仕女的平髻瑟瑟立了风中。
“你这丫头。”冯善伊连连走近,将她冻红的一双手捂在自己怀里,“生出几分眉眼来了。”
“主子。”青竹夹了一声哭腔正是埋入她怀中,瘦弱的双肩只打斗,“您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