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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小清雪,早上起来,天已经放晴。远处的四顶山清晰可见,蓝瓦瓦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直透肺腑,让人特别的舒坦。小雪掩盖了一切裸露的土地,把天地间染成一幅单调的水墨画。如果没有蓝天的映衬,那么能够看见的只有两个颜色:灰与白。
杨宗去依兰已经三天了,一直没回来。六奶奶还有些担心,不知道被什么事绊住脚。初来乍到,也没有养鸡鸭鹅狗,她一天也只做两顿饭。今天早上做的是一锅出,贴苞米面大饼子,炖酸菜汤,又在汤上面放一个锅叉,蒸一盘小咸鱼干,单独给褚爷爷下酒。饭菜上桌,小十二吭吭唧唧的不爱吃,惹得六奶奶伸手打两巴掌,让褚爷爷把孩子抢过去。然后,老爷子在一个柳条筐里摸索半天,找出半截麻花来,这是来的时候,杨宗给爷爷买的。孩子多,老爷子给你一股他半截的,老爷子也没有到嘴多少,不过那也十分的高兴。
小五和小十,半大小子不挑食,每人稀哩呼噜地吃完一碗菜,两个大饼子。然后哥哥带着弟弟,把棉袄穿上、帽子戴好,又在腰里扎一根麻绳。一个人拿斧子,一个人拿锯,拉上小爬犁出去砍柴。自打来到这里以后,小哥俩是天天出去砍柴,一天两趟,现在已经堆成小小的一垛。六奶奶吩咐,趁现在天气不那么冷,还能拿出手,抓紧多储备一些柴火。等到三九天,天气严寒,冻得人伸手都困难,现在多备一些,那时不用再出来砍柴。烧锅过个把月要开火,需要大量的柴火,可不是一星半点就能满足。出了家门,往西走一里多地,有一片杂树林。多以杨树、柞树、桦树为主,夹杂着少量的榆树、柳树,还有类似山里红、山丁子一类的。这片林子离家挺近,哥俩一直在这里砍树,边上能砍的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渐渐的往林子里面走,小哥俩胆子挺大,没有经过危险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稍稍往树林深处走一段。突然,小十拉了拉小五的衣襟。小五站住脚问:“小十,你干啥?”
小十用手一指,远处的一棵老树下。悄悄地说:“五哥,你看,那是个啥家伙?”
小五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瞧过去,也没发现什么目标。嘴里还说:“在哪儿呢?”
小十努力地引导哥哥:“那儿,在那儿呢!”
总算哥俩把目光集中到一个地方,在十丈开外的一棵老柞树下,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这堆东西颜色黝黑,在雪地里特别的显眼。小老十问:“这是啥家伙?”
小五也没有辨认出来,摇着头说:“不知道啊,咱们过去看看。”
小十心中有些胆怯,迟疑着不敢走。谨慎地说:“再看看吧,可别咬着咱们。”
小五鼓足勇气说:“不怕,咱有斧子。我在前面,你跟着我。如果你发现不好的话,用锯搂它。”小五拿着斧子在前面开路,小十拉着爬犁后面跟着。
等来到四、五丈远的时候,已经看清楚了,是一个满身长黑毛的家伙,躺在雪地上睡觉呢。小五停下脚步,示意小十站住,二人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观察。这东西过去肯定没有见过,是个什么玩意儿呢?黑不溜秋的满身是毛,有点像猪。附近也没看见有人家,谁家猪跑这里来了?小五抓起一团子雪,扔了过去,但没有打中,扔在那东西身旁。那东西还是一动不动,完全吗反应。小五又用斧子剁了一节树棍,再扔过去,还是没有打到。气得他对着它喊了一声:“哎!”还是没有反应,又叫几声,那东西纹丝不动。最后小五无奈,让弟弟在后面等着,自己过去一探究竟。
小五到那东西跟前,招手叫小十也过去。原来地上躺着一头像猪一样的牲口。只是它的嘴是尖尖的,牙都往外支愣着。不知道它已经死多久了,雪地里到处是血,肚子那个部位,基本被掏空。五脏六腑全然不见,但头、四肢、脊背处都是完好的,不知道是啥东西,把它肚子给吃了。小十问:“五哥,你认识不,这家伙是啥啊?”
小五刚才有些紧张,头上冒汗了,往上推推帽子。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啊?从来没有见过呀,可能是野猪吧。你忘了太爷给咱们讲过,好像就是他说的样子。今天太爷来就好了,他肯定认识。”
小十问:“那这东西有用吗?能不能吃?”
小五不太确定,说:“我觉得还能吃吧,好歹它是肉。咱们把它弄回去,让太爷看看能不能吃。好些天没有肉,小十二馋得不愿意吃饭。如果这东西能吃,那咱哥俩可逮着了。”
小哥俩研究着,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到爬犁上去,可这东西太大,实在弄不动。小十有些泄气,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建议说:“咱俩弄不动啊,不然我们回去,把太爷、妈找来吧。”
小五反对:“不行,太爷年纪大了,咱俩都弄不动呢,他更弄不动,如果爹在家就好了。”
哥俩坐雪地上歇一会,瞅一堆肉,弄不回家去。突然,小五的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有啦,咱俩把它卸了,剁成肉块,然后装上爬犁吧。”
小十还是没有信心:“咱俩也不会呀。”
小五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反正是捡的,卸啥样都行。回去以后,再让太爷重新割肉。”
小五说着站起来,拿起斧子,对着这牲口的脖子砍了两下。不知道是斧子太钝,还是这东西皮糙肉厚,反正是效果不大,仅仅砍两个小口子。小五扔掉斧子,拿过手锯,对着刚才砍出的口子一通锯。天气还不是很冷,不知道这牲口死多久,但尸体还没有冻得十分硬。锯下去还真的见效,锯真的往下刹,不过肉末给锯下来不少。一会儿功夫,头被卸了下来。小十看他五哥的法子管用,十分开心,兴奋地嗷嗷直喊叫。如法炮制,接着又锯几条腿,再锯躯干。用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把这个玩意儿大卸八块,累得哥俩满头大汗。把帽子甩了,手闷子1也脱掉了,躺在雪地里,不住地喘着粗气。注释1手闷子:方言;冬装,护手棉服。类似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