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麻药(1 / 3)
四年前,在收到中央大学药学系录取信的那个下午,厄舍觉得自己抓住了未来。
人们都这么说:“十八世纪是开拓的世纪,也是药学的世纪。”
可惜的是,四年前最热门的专业今天已经变得有些尴尬:高级药学者的职位早就被前辈占满,而低等的杂活工资又少又学不到东西,反正他不干有的是人干。原本美好的前程这下可打了水漂。
幸好,厄舍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份前线开拓地的医务工作。尽管它位置偏薪水低,但好歹也算是半个政府编制,基本上没有失业的风险。
不仅如此,在五月的毕业前,他还拿到了一份预付金,已经可以凭自己的力量补贴家用。
在五年前,他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整整两个月,奇迹般醒来后却失去了十五岁前的所有记忆。听妈妈说,他们曾经住在上城区,但由于给自己花去太多的治疗费用,不得不搬到下城区。尽管如此,母亲还是对他的苏醒欣喜若狂——她不能在失去丈夫后再失去儿子了。
但是,厄舍却一直没有告诉母亲,是一段段纷繁的梦境替代了之前的十五年。在一连串梦境中,他曾在钢铁的丛林里穿行,来来往往的人们通过小盒子和遥远的亲朋交流;曾开着轰鸣的铁兽,自动收集麦田里的稻谷;曾蹲在战火纷飞的战壕里,天火从看不见的远方飞过来,将他身边缓慢前行的巨大铁盒化作火球
厄舍梦到过很多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生,有时他在病床上老去,有时躺在战场的泥地里腐烂,有时则因坚果过敏而死。一般来说,梦都是人基于现实的幻想,但梦中的那个世界却和他现在所处的世界相差过远。
刚醒来时,他根本分不清现下的世界是不是幻想,还以为是又一段人生开始了,直到发现这段人生的常识和之前的大不一样。
但不管怎么样,生活不会停下,而当下的感受就是最真实的东西。无所适从的前半年里,贝蕾夫人耐心地带着失忆的厄舍重新认识世界,成功把他从精神崩溃的边缘拉回来。并在他十六岁时,想尽办法把他送进中央大学最有前途的专业。可惜,直到最后,她的儿子依旧不记得母亲。
幸好,尽管厄舍的自我认知稍微有点问题,但他绝对能感受到来自贝蕾夫人的母爱和关心。现在,在四年的努力学习后,终于到了能回报母亲的时候啦!
一八一九年五月三十二日,预付金和母亲的病危报告一起被送到厄舍的手上。
他在医院的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
在夕阳的舔舐下,她的手又瘦又柴,像陵墓里的木乃伊。苍白的脸也枯得只剩一张皮,被病魔折磨得体无完肤。黑发现在和杂草一样,金色眼睛也变成了生锈的铜片。虽然他学的是药学,但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我找到工作了,”厄舍低声说,“薪酬很丰厚,不用担心我。”
当然,开拓地的八铁币周薪怎么也算不上丰厚。
窗外,太阳缓缓地沉下去,昏黄的夕阳贴在他后背,把他的影子拉到病床上。这个时候,妈妈心里会怎么想呢?对自己是不舍依恋,还是失望怨愤呢?会后悔养一个拖累她,不记得她的儿子吗?
母亲把头偏向厄舍,咕哝了几个音节。厄舍不确定她有没有在说话,只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脉搏越来越微弱,她呼吸间的间隔也越来越大。
生命力就像沙子一样,不断从人指缝间流逝。
“厄舍……”
“什么?”他俯下身,把耳朵凑得更近。仔细听,母亲好像是在念叨他的名字。她嗫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