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云落（1 / 2）

齐清源的教习姓严，为人很和气，四十左右的年纪，蓄着长须，永远笑眯眯的。他对于在片刻前楼下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在祝贺齐清源成为谱牒道士后又对他的处置方式赞扬有加。

齐清源对于来自严教习的称赞摸不着头脑，正常人不都是这么处理的吗？谁会与一个小破孩计较？

见齐清源面露疑色，严教习认为他不了解内情，便解释道：“那石惊鸿家世颇为显赫，她爷爷曾担任过从三品的都指挥使，他的父亲以不到四十的年纪担任从四品的卫指挥使，他的叔伯们都在军中任职，最低也做到了正六品的千户，石家在麓南县乃至源山府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将门，绝不是咱们普通人可以得罪起的。石家多男丁，石惊鸿是仅有的几个女娃，平日里被石家人捧着，嚣张任性惯了。因此，你今天在处置和她的争端的时候做的很妥当。”

齐清源也吃惊于那小姑娘的家世，不过他随即想到，如果石家人得知他们捧在手心当宝的石惊鸿竟然是个烟鬼，不知会作何感感想，真是期待呢。

严教习以为齐清源被吓到了，忙安慰道：“也不必太过担心，你们之间的嫌隙已然化解，她今后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再者，若石家因为小孩子之间的不愉快亲自下场找你麻烦，反而会令人耻笑。就算石家真就不要脸了，非要针对你这个未成年的孩子，大明律也会治他的。”

齐清源当然不会惧怕石家，这里毕竟是源山府，是大明仙都玉京，是全大明最重大明律的首善之地，石家在这里或许能吓唬得了普通人，却吓唬不了正经的国教道士，就算是普通人也有应对的渠道，大明御史台不是吃干饭的。

向严教习了解了大统考相关事宜后，齐清源就道别离开了。接下来的两个月要温书备考，地里的十亩麦子眼看就要熟了，需要及时收割，收完麦子就得种水稻，天时不等人，因此他又向严教习告了两个月假。

严教习欣然准了假，大统考前的几个月本来就是复习备考的，县学不会教授新知识，再加上齐清源本就学习优异，自律性极强，来不来县学无关紧要。大明以农为本，农事是头等大事，齐清源要在家参与农忙，县学就更要支持了，往年农忙时节也都是准假的。

回去的路上，他先填饱了肚子，然后去了趟津北镇邮电所，预约明日上门安装电话。安装电话主要是为了方便与齐至言联系，他本来是想给齐至言买部手机的，可是尽管手机价格并不贵，但他囊中羞涩，只能暂时作罢，待到月底领取了补贴或者卖掉麦子后再做打算，在此之前需要先安装一部电话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乘坐公共汽车，在桃源里石牌楼下车。据说石牌楼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牌楼上“桃源里”三个大字是世祖皇帝亲笔书写的，字写得确实端庄大气，但究竟是不是世祖皇帝真迹无从考证。

穿过石牌楼就是桃源里的田地了，这片田地占地数千亩，一望无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黄橙橙的麦子。这块地位于源山南麓难得的平缓地带，桃源里百姓世代靠着这块土地供养。

齐清源沿着田地中央的乡道向前走去，乡道两侧各有一道水渠，水是源山山颠积雪消融流下的雪水，沿着水渠回溯可以抵达桃源里，在往上就是桃源观了。此时水渠通往田地的豁口被落石封堵着，等麦子收完后，落石将被升起，河水将会流入麦田，滋润土地，然后麦田就变成了稻田。

齐清源拐了个弯，沿着更窄一些的小道继续前进，走了数百步就到了属于桃源观的土地，他之前就是在这里晕倒的。这块地约有十亩大小，一百年前是十亩，两百年前也是十亩，大明对土地买卖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对于寺庙道观更是严防死守，佛教衰败与此息息相关，因此很多寺庙道观都举家南下瀛洲，那里人口极少，土地极多，瀛洲鼓励土地交易，鼓励开垦种植。

齐清源观察起了麦田，低垂的麦粒呈深浅不同的橘黄色，他用手指甲掐了一下，麦粒上出现了轻微的印痕。麦株叶尖、叶片、叶鞘也已经变黄，茎秆自下往上都已经变黄，只有顶部一小部分仍然呈现绿色，放眼望去，麦田仿佛系了一条绿丝带。齐清源知道已经麦子熟了，到了收割的时候，早收或晚收都会减产，这是师父教他的窍门。

不远处已经有个别人家开始收麦子了，他们很少请收割机，尽管联合收割机已经普及了，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成本，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地形不适合使用大型机械。齐清源决定延续桃源观传统，如往年那样人工收割，他身强力壮，如今又开始修行，这点农活不算什么。

视察完麦田，齐清源沿着乡道继续上山，桃源里距离麦田还有两里路。走过麦田，跨过一座拱桥，就进入了林区，道路两旁出现了丈高的栅栏。栅栏外就是茂密葱郁的树林，有清脆的鸟鸣自林间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