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七章 尽负(2 / 4)
后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神色不改,只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纪暮好不容易平复下剧烈起伏的情绪,在看见扶歌魂体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的发妻,他的扶歌,因为他,因为他长兄,因为他母亲,因为这个纪家,落得这幅下场。
扶歌胸口上黑洞洞的一个大坑,看得他也心头绞痛起来,出于共情,那种血淋淋的撕扯感像报复般撕咬啃噬着他的感官。
他在外奔波做生意操持家业,想着是为了纪家一家人安安稳稳,和和气气,他自己劳累些也值当。哪曾想自己敬重的兄长和母亲竟会对自己心爱至极的发妻做出这等凌虐之事。每次扶歌骗他说伤口是是自己不小心磕伤弄到的,他就算是猜到了是他母亲所为,但也从不敢当面反抗,便半就着扶歌的谎言从未为她真正出声过。
他的确是为此事和母亲吵过几次,但纪母一旦气极便骂他不孝,骂扶歌无后,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大声,惹得邻里间都纷纷来看热闹。他在外抛头露面最要面子,往往吵不出个结果便被扶歌温言劝回了房。
其实他也知道,他现在说再多都没用,长兄成日无所事事不愿工作,老母亲又年迈,他总得出去为养家糊口而奔波,而他一走,扶歌怎么样也还不是纪修和他母亲说了算。
纪暮这辈子庸庸碌碌软弱老实,他所做过的最硬气的事也是最错的事,就是不顾他母亲的阻拦娶了扶歌。
他犹记得他与扶歌成亲那日,家里没几个亲戚是有好脸色的,二拜高堂时他母亲甚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但当他掀起盖头对上扶歌明净清澈的双眸时,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绝不会后悔娶了扶歌,这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决定。
盖头下,扶歌一袭鲜红吉服,面容被床沿两侧摇曳的烛火映得暖黄。她杏目如载两汪清泉,玉腮绯红见他便笑,绛唇轻启道——
“郎君。”
扶歌轻轻唤道。
纪暮倏一抬头,看见扶歌半人半鲛的半透明魂体在空中漂浮不稳,伸出手去想要扶住她,却只抓得两手虚无。
……
四海之畔,鲛人一族世代深居于此。扶歌第一次见到纪暮时,他还不过是个七岁左右的小娃娃,那时候三界还算安宁,他随父母走水路游玩。
头几日坐船小纪暮老是睡不安稳,便会自己走到甲板上看看天,看看海,初见扶歌的那晚也正是因为如此。
那晚他照例独自出来看海,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间,他看到了一片彩色的鳞光。再定睛一看,那竟是个人身鱼尾的美丽女子!
她一头墨发半沾了水,如海藻般铺在身上,她耳廓长而尖,通体覆盖着或大或小的透明鳞片,在月光下折射出绮丽的彩色光泽。她慵懒地半甩着淡紫色的鱼尾,沐浴在月光下,似是和他一样也是在看天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