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3 / 4)
陈藿在后面看着张聿白的后背——灰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弯下去的腰好像没有青年时那么挺拔了。
陈藿悄无声息的走出来,去玄关换了鞋,将自己穿过的拖鞋整齐码好,轻轻的走出去带上了门。
一走出公寓楼,夜风比刚刚更冷凝了,像半空中储存着呼之欲出的雪。
枝条没有了绿色的渲染,便只剩下突兀的冷硬,哪里都不柔和。
陈藿在公寓门口的不远处席地坐下来,宽大的外套边缘拖了地,她蜷膝抱着双腿,看天上雾蒙蒙的,也没个月亮影,照不出她这单薄瘦弱的一团,在天地之间,像隐身了一般无足轻重。
她想起胡老师那张带着恼羞成怒的脸。
“陈藿,你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孩子!”胡老师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哆嗦,“我就说和你说这个根本没有用,那个人非在那和我磨叽,和我讲大道理,我是老师,用他讲?老师已经仁至义尽了,从此老师也是问心无愧的!”
“随便你。”陈藿没有再理这个女人。
那些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在身后,也在很久远的记忆深处。
陈藿把腿抱得更紧了一些。
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坐着,在一间没有灯的仓房里,里面锁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四五个小孩子,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儿,只有她,十几岁了,还因为营养不良发育太晚,被当成幼女而被拐卖了。
空气里都是污垢与腐臭混杂的气味,地上的草垫子一动就泛起白灰,呛得人直咳嗽。
她在这样一个又一个临时的圈禁地点中辗转,将近两个月后,才在异地被解救出来。
她趁工作人员不备,偷偷跑回家,家里还是老样子,还是她放暑假时,帮一个拾荒的老人推车而被带走的那一天的样子。
她躲在家里柜子的最深处,天天做噩梦,醒来就尖叫,有次被陈湖赶上,吓得一踉跄,拔腿就走,以为她发什么魔怔了。
就这样精神恍惚又紧绷,甚至一度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上学路上只敢小跑,上课的时候晃神,同学一挨着她,她就想攻击对方。
多荒谬,她被拐卖过,险象环生,却至今无一人知晓。
一颗尘埃不过如此吧。
那个时候,陈大海在哪?陈湖在哪?爸妈在哪?胡老师在哪?
她恨这些人,但也不恨了,她就是她自己,别人与她,她与别人,都没有关系。